九月,历川大学新生报到开始了。
白欧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太阳的凝视下找到了“历川大学医学院新生报到处”。天气如此晴朗,人声如此鼎沸,白欧很佩服那些在人群中穿梭的志愿者们,他们的汗水和脚步一样,未见停息。阳光像是垂直落在太阳伞上似的,伞下的荫凉面积和伞盖一样大,有一张桌子运气不太好,直面太阳该是它没想到的吧。白欧看着那张桌子,心里想着它比我辛苦。
也就九月而已,在历川,夏天还未过去呢。
可是夏天总赖着不走,总会有人更加辛苦,白欧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但是脸还好,棱角分明轮廓清晰,有一种白面书生的俊美。为什么不是俊朗,因为白欧不爱笑。
太阳还是那么热烈,白欧不敢直视前方,只觉得刺眼,也觉得鼻梁上的镜框越发沉重了。
白欧走到那几张在太阳伞荫蔽之下的桌子前,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走完了新生报到程序,最后在新生名单上签字的时候,白欧有一丝诧异,还有好奇。他的名字下面是一个叫“柏顾舟”的名字,只是这字写的,虽然一笔一划,看得出签字的时候很认真,但就是丑,一笔一划也写得那么丑。白欧笑了,笑意一瞬间划过嘴角,无人察觉。
白欧是上过书法班的,楷书一向规整娟秀,虽说字如其人太过片面,但这话对于白欧来说,简直太有道理了。只“白欧”两个字便收获了工作老师的赞赏。这“欧”字,该不会是欧阳询吧。
签过了字,白欧便被志愿者带着去观光车的候车区了。观光车是学校租来的,为了方便新生及家长去寝室用的。白欧是自己一个人来报到的。候车区在树荫下,白欧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在太阳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
树荫下站着一个少年,身边未见其他人,显然也是一个人来报到的。只见他身形修长,穿着清爽,静版白色半袖,外套着浅色格子衬衫,挽着袖子,浅蓝色牛仔裤,新买的匡威鞋边还是白色的,身侧立着一个深绿色的行李箱,左手扶着拉杆,右手握着手机,时有微风拂过,少年便用手机拨弄着刘海。画面像九月的清晨,让人心清气爽。拉杆箱轮子擦地的声音仿佛是此刻唯一的聒噪。听到有人走过来,少年猛一抬头,干净精致的脸孔便映在了白欧眼里。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树荫,阳光,清风,精致且配合完美的五官。
白欧还沉浸在那个名字之中,心里想着:“柏顾舟,泊孤舟……,竟然还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正想得出神,突然被眼前这张脸惊得回了神,只是觉得夏日虽未尽,却也清爽了许多。
“你们好啊,我叫柏顾舟,是大一的新生,在这里等车。”柏顾舟似乎天生一副笑面,说话带笑的少年总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只是原本认真拨弄刘海的右手好像尚未回神,招手动作略显僵硬。
“柏顾舟?”刚刚还想着这个名字,此刻人就出现在面前了,所以白欧有些惊讶。
柏顾舟有些不解,以为眼前这个少年在问自己名字的由来,便爽快地说道:“我爸行柏,我妈姓顾,他们希望以后能同舟共济,所以给我取名柏顾舟。你呢,你叫什么?”
“白欧。”
话音刚落,柏顾舟便问:“欧洲的欧?”
“嗯。”
“名字很普通嘛!”柏顾舟总是这么心直口快,总让人觉得他情商低,不过他反应很快,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那个……我的意思是……”
还好这个志愿者是带了脑子的,赶紧说道:“都是汉字,博大精深,哪个字没有渊源呢?”
“对对,我们的名字都很好!”柏顾舟笑着说。
场子是要暖的,只是这个时节天气太热,场子原本是不用暖的。以白欧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眼前这个陌生人说了什么。
“真的呢。看你脸色不太好,一会儿我帮你搬箱子。”柏顾舟顺势说道,但总感觉哪里又说得不对了,只好无奈地挠了挠头。
“不用了,谢谢。”白欧此刻面无表情,说话语气也不重,看不出是否生气,只是心里想:“白欧这个名字是普通,但是遇到‘泊孤舟’就不一样了。”不过白欧是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一来这话怎么说都矫情,二来对牛弹琴的那个人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车到了,志愿者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上了车,他们跟志愿者道了谢,道了别,就坐车走了。有树的守护,一路上也没有多热。只是柏顾舟一直问个不停,让白欧觉得烦躁。
“你在哪个班哪个宿舍哪个床啊?”只一句话就三个问题。
“13班,1#502,2号床。”
“我也是13班的,也在502,你是2号床,我是1号床,你睡我对面!”柏顾舟很是惊喜,如此巧合,怎能不惊喜?
“……”
“你平时打篮球吗?”
“不打。”
“那你……”
……
柏顾舟的话可真多,总之,他给白欧留下的印象是:嘴比脑快,话痨,很好看,也很烦。
手机的震动将白欧的思绪拉了回来,白欧打开手机一看,是柏顾舟的消息:“饭买好了,口水鸡,快来食堂找我。”
“马上。”白欧简单地回复了一下,起身向食堂走去了。口中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这些年,这几句词,白欧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以前喜欢却无法言说,无论身留还是心留,都是愁事锁眉头。现在好了,身留心留,无事锁眉头。
朱明盛长,敷与万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诎。夏日如此。青草偕着暖风在远方徐徐铺开,树荫路上承载着太多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