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情爱,如同虫入蛛网,一旦踏入,便是一场挣不开的困局。
司安在黑夜中醒来,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挣扎着起身。他摸出一个缺口的碗,挪到窗沿,颤抖着接雨水。
他的手不稳当,饥饿和寒冷让他抬着的手微微颤抖。雨水沿着他的手腕淌下来,弄湿他的衣袖。他慌了神,害怕这带着秋日凉气的雨又一次将自己淋出病来。
不可以生病。
他被扔进冷宫近半年,也忍耐了半年。他从不知道禁宫内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叫人生死无门。
司安收回碗,并不犹豫,给自己灌了几口,缓解喉咙火辣辣地疼。他艰难地咽下,就听外面走廊两人讨论的声音:“爷爷今晚可要找人纾解?”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得意:“我早给爷爷送过去了。就等着他老人家舒服完了,给咱几个也尝尝味儿。”
司安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到屋内床铺上空出的一个位置,目光一暗。
他再次伸手,将破碗放在窗沿。雨水滴入碗中,荡出圈圈涟漪,也叫司安的心起了波澜。
当时的孤注一掷终究是赌红了眼的赌徒丧失理智,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司安靠在窗边,努力控制着睡意。夜幕透出点橙光,他知道天快要亮了,他听到离开走廊的脚步声,心中渐安。
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
他意识涣散,仿佛迷糊间听到嘶哑的吼叫和难耐的□□,可疲惫已经席卷他的神志,叫他无力理会。
再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雨也停了,他见到破碗已经蓄满了水。他滚动喉结,伸手去取,还未喝到,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碗摔到地上,自己也被推倒在地。
本就有些肿胀的手腕,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彻底断了。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整个人疼得打颤,捂着手腕转头去看推自己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灰败的衣袍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干涸的血迹上染上了新的殷红,可他眉目平静,甚至麻木,看着司安痴痴地笑着。
司安扫过和自己颇为相似的眉眼,抿紧了嘴。
他们都是替代品,相似的替代品。
司安移开目光,去拿破碗里所剩无几的水,冲刷掌心被磨破的伤。
血腥和疼痛让他麻木的神经恢复了一些清明,清淡的眼眸看着混着水的血,从指缝淌过。
他在心中掐算着时辰,该有人来了。
将他带离这里,离开这场困局。
像是如他所料,此时冷宫进来个衣着考究的内官,司安抬眼去看,认出了此人是女帝身边的江明。
司安呼吸一窒,有些意外。不断告诫自己不可奢望,可心中依旧升起了一丝妄念。
江明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司安身上,眸光一亮。
“小公子,陛下说你若是知道错了,便回紫吉殿吧!”
司安愣了愣,突然笑了。
半年的折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看着周围人被欺凌,时刻彷徨着厄运降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试探和驯服。
他松开捂着手腕的手,克制住轻颤笑着谢恩。
本想挣开蛛网,既然你不愿放我,那便一同挣个鱼死网破吧。
1.
左手手腕骨折,司安在紫吉殿内接了骨,他额头被疼出冷汗,锐利的五官也有些狰狞。太医固定好木板,叮嘱用药,便匆匆退下。
宫人进进出出整理行装,司安看着热闹的众人,生出了一些活过来的感觉。
半年前,亦是在这紫吉殿,他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惹得女帝不悦。
夏日栀子花开,女帝搬了许多过来堆满了院墙,抓着他的手,欣赏那满院秀色。
那时他隐隐明白一些事,淡淡地对女帝说,他并不喜栀子花。
女帝固执道:“你喜欢。”
少年倔强,不甘类卿,撑着尊严说道:“先武靖侯喜欢,司安不喜。”
不想一句任性的剖白,却换来半年的凋零。
世间多有痴情种,可偏巧女帝痴情敌国摄政王,像是要弥补亲手掩埋了自己的情爱,女帝寻来了千千万万个“他”,在她后宫,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武靖侯。
司安动了动手指,牵扯的疼痛让他回神。
宫人禀报外伤的太医候着了,司安点头让他进来。
禁宫便是如此,得宠者,就连伤病都有不同的太医医治,可若是被作为弃子,便是危及性命,也无人问津。
来的是个年轻的太医,细长的眉眼下面长了一颗浅浅的泪痣。司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这颗痣,听着太医清冽的声音:“小公子的伤不碍事,先前刚伤着时碰了水有些发炎,下官为小公子包扎之后,小公子注意着不要进水便好。”
“你知道我?” 司安从他脸上的痣移开,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随即马上放下。
年轻太医神色认真,像是无意说道:“自然,小公子曾是大长公主府中贵客,下官早前负责过大长公主的外伤调理,也曾进出公主府,时常能见到小公子。只是小公子不曾留意下官罢了。
司安眼波流转,看着他利落动作,颔首道:“我确实未曾留意。大长公主金枝玉叶,要受外伤怕是不易。太医是为她看的三年前那场战事的伤吧?”
年轻太医一愣,脸色有些不好。
三年前,幽国被灭,正是大长公主率兵前往。那场战事,救回了为质的女帝,可却让当时最具继位希望的大长公主腹部受伤,再难有子嗣。
无后,便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