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凉,我坐在青草微绿的原野上,观星。 看来看去,望来望去,我也没有看到哪一颗是父亲。 一阵夜风吹过,我裹了裹衣衫,这种天地独有我的感觉,真孤单呐! 当日,父亲金昭在西桦楼被死士辰刺杀后,我与奶奶便成了‘三无’之人! 无人问津,无人照应,无人登门! 从此,银烛深晓,野平葭苇,心中万千少女心愁,无需与人说! ...... 我姓金,单字一蝉,取‘蝉蜕于污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一意。 这是爷爷金栎在世时便为我取好的名字,他希望我高洁、通灵,在雨打风吹后,能够复活、永生。 爹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霸气,混江湖,名字起码要和龙啊虎啊什么的沾沾边儿,但爷爷执拗,父亲倒也没有强求。 爷爷仙逝后,爹接管了庞大的乞灵帮,盖起了大别院,每日忙于江湖事,便将我暂时寄养在了温婉贤惠的奶奶家。奶奶心有旧人之哀,独居在爷爷留下的城西老宅,我搬来后,奶奶遣散了所有家丁仆人,最后,仅剩下我与奶奶在生活在小小的三进院内,与爹少有往来。 在奶奶的呵护下,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六艺、读诗书、览尽前贤经典,独爱群经之首《易经》。在奶奶的支持下,我不理世事、自由自在,在碧玉年华悄然离家,阅尽北疆沃土,去年冬至,我才刚刚被凌霄叔叔接回来。 出门在外,我也见识到了爹的另一面,贪财好利、残忍嗜杀,在薄州,几乎所有人提起父亲,都要不自觉大骂几句。 我曾提议奶奶规劝父亲一番,结果奶奶摸了摸我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长大喽,不好管喽。他作下的因因果果、是是非非、生生死死,就让这孩子自己受着吧。” 而后,奶奶又意味深长地对我说,“管不得他,我还是管得你的!蝉儿安心,有奶奶在,一定让你茁壮长大。”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奶奶此话之深意。 ...... 我自小性情薄凉,对早死的娘毫无印象,游历北疆三载也仅是交到了两三位知己好友,三个月前,我曾心血来潮,为自己卜过一卦,结果为:父母刑伤,中年劳心,心境常换,多变多折,衣禄有馀,平安之命。 因为此卦,前段好些日子我都在懊恼古人欺我,直到爹的亡故,才让我彻彻底底信了这一卦! 古人诚不欺我啊! 四月十五,西桦楼,父亲的棺材板儿还没有盖上,楼外的乞灵帮徒众便在凌霄叔叔的指使下,向辽西百姓们收起了春膘。我站在侧窗,冷冷地看着楼下,乞灵帮徒众一个个面露笑意、如同过年,仿佛爹的死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揽财的机会而已。 楼上治丧、楼下办喜,何其嘲讽? 世间如乞灵帮这样的人渣子,死了,便死了吧! 爹死的当晚,一名背卷破布、鬓若刀裁、枯骨嶙峋的中年男子,轻轻敲开了西宅大门。那自称苏冉的中年人未等在屋中坐定,便对奶奶说要‘解决多年宿怨,还辽西昭昭日月、朗朗晴天’。 奶奶轻叹一声道了句‘罢了,去吧’,便摆手送客。 苏冉决然而走,策马出西门,去不复返。 当晚,我亦如今晚一般,陪奶奶看了好久的月亮。 第二日,天色未亮,奶奶将我轻轻唤起,对我柔声说道,“蝉儿,莫要贪酣,起来收拾收拾,咱们轻装简行,辰时出城。” 我问奶奶,“我们要去哪里?” 奶奶温声道,“辽西要变天了,这里对于你来说,阳乐城已经是一座危城啦!走,随奶奶走吧,奶奶带你去一处与世无争的地方。” 我连目的地都没有问,便随奶奶出了东门,一路东行,短行两日半,我随奶奶来到武次县东北十余里的一处矮山中,这里是武次、武宁两县的交界处。 这不知名的小山甚是奇妙,山虽矮却有祥雾盖顶、林虽密却无虎豹虫群,吉恩大河纵贯于山中,形成天然疆界,随处找一山顶,瞧这远山映水、夕低阳垂,连连绵绵、没有尽头,顿生终日隐居于此乘流泛舟之想。 矮山深处、吉恩河边,正生炊烟袅袅,这里有烟火几十处、人家百余户,村民有老有少,他们皆于村口迎候,奶奶拄着拐杖,对我嘿嘿一笑,“孩子,到了。这才是你的家啊!” 这话让我听的懵懵懂懂,但出于对奶奶的信任,还是随她走进村中。 我自觉不是国色天香,却还是惊艳了村民,为首的一名老者颤颤巍巍,不胜感慨地比比划划,叹道,“这丫头,我抱你的时候,你才巴掌大小,转眼间已经这般出落啦,这老金头儿,命好呀!哈哈哈!” 奶奶带我走过人情往事,那老者将我与奶奶引领至村中央的一间空房,房内所用一应俱全,看样子,应该是整座村子最精致的小屋子了。据那引路老者说,此房一直为金家后人所留,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稍顷,两条河鲤、三个蛮头被一名虎头虎脑的少年端上了饭案,随后,那老者说了句‘夫人稍事休息,余事翌日再议’,遂告退奶奶,转身离去。 我心中疑惑重重,虽然饥饿至极,但却没有着急用饭,急忙问起了因果,对奶奶疑惑道,“奶奶,这是?” “来来来,孩子,别饿着,奶奶和你边吃边讲!”奶奶拉着我坐在土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