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寒风刺骨,可站在城头的两人却聊得火热。 冯昕听完苏冉悲言,俏皮一笑,露出了一副少女姿态,“嘻嘻,冉哥,执掌兵家这种话,有点夸大了,你真当落甲寺和解兵林是吃素的么?” 作为兵家大擎的她,故意避重就轻缓解苏冉蔓延开来的悲伤情绪,“物已逝,人无恙,冉哥刚才那句‘物是人非’,可有些伤了小女子的心呢!” 见冯昕‘可怜兮兮’的模样,苏冉心中阴郁一扫而空,笑骂道,“你这丫头,伶牙俐齿,不减当年。” 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因苏冉留恋官场,出走求名十余年,两人的最后一层纱,至今也没有捅破,而且,苏冉在恩师常夏的撮合之下,还娶了亲。 苏冉高官加身,重回破虏城,竟发现冯昕仍然未嫁,无形之中,苏冉对冯昕,始终抱有愧疚之意。 天真烂漫的冯昕,对此倒是另一番心境,当年苏冉娶妻后,她悲伤之余,给予苏冉更多的是祝福,后来恩师病故,冯昕继承平戎听雪台,终日操劳之间,已经抛却了十里红妆续良缘的想法,直到再见苏冉,她那颗昏昏沉沉的心,才再一次苏醒。 苏冉妻子虽然葬身凌霄之手,但两人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今日,苏冉罕见这一声‘丫头’,叫的冯昕心里一阵舒坦,眼睛眯成了一条半月小缝儿,笑道,“冉哥,赤松郡那边儿如今可是热闹得很,赤松郡作为薄州属县,您这大州牧不出手管管嘛?” “哈哈,丫头,刘懿这小子,可不似表面那样简单,先不说其背后的深水,便是刘懿自身的斤两,也够江氏闹心一阵儿,如果江家把刘懿仅仅当做一个孩子,要吃大亏啊。” 苏冉望南思北,忽然面若寒霜,“比起南面,我更关心北面,孙家在北境已经经营数代,根深蒂固,孙秀成这小子初生牛犊,在‘和城’私晤大秦皇子。哼哼,他当真以为天下间有不透风的墙么,陛下的长水卫,可不是吃素的。” 冯昕也严肃了起来,“冉哥是说,孙氏一族有心通敌叛国?” 苏冉眼神饱含杀气,“叛不叛国,暂且不知,可通敌的罪名,肯定是坐实了!想当年,孙权坐领江东,何等威风,没想到,其子嗣居然如此不堪!” 冯昕翘首问道,“倘若那位皇子南下,冉哥当如何?” 苏冉抚了抚城头,挥退侍卫,从怀中取出一小指大小的红漆竹筒,交到了冯昕手上。 冯昕自然认得红漆竹筒为何物,此乃十二内卫特制的密件传输之物,她单手轻轻接过,扣掉黄蜡,左拧右拧,小竹筒的盖子触发机关,自己蹦了出去。 冯昕玉手拿出小纸卷,展开一看,纸中仅有天子朱批的四个字。 “能留则留!” ...... 庙堂很高,让人望而生畏;江湖也很远,经久不衰的故事,总让人口有回甘。 寒李的死讯,随着槐月的风,吹遍了大汉每一寸疆土,妄杀贤良的帽子,被一些人若有若无地、当当正正地扣在了大秦头狼苻毅的脑瓜子上,近年来天下士子北奔的势头,终于稍有缓减。 达官贵人们在茶前饭后,纷纷称赞着寒李的高义;山野侠客们行走江湖,纷纷惋叹寒李的可惜;寻常人家的百姓们,则纷纷讴歌寒李的壮举,将他视为民族英雄。 孰是孰非,每个人心中都有定论,或许,这才叫做江湖! ...... 寒李壮烈身死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华兴郡。 刘权生悲伤不已,特意远赴牧州,在寒李的衣冠冢前上了三炷香。 回来以后,刘权生还闭门谢客,着实消沉了几日。 圆月挂松桐,也许今夜特别适合谋事,就在天子稳坐长安阳谋春秋、江锋蒋星泽虎踞中原图谋不轨、苏冉冯昕坐镇薄州准备铲奸除恶时,华兴郡这边,自然也是热闹非常。 首先,开年之后,便发生了第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华兴郡少府史丁昕川,走马上任,执掌凌源县。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依照《汉律》,县一级行政长官的任免权,在州牧。 在华兴郡,就算傻子都知道,丁昕川是郡守应知的人,不,应该说,丁昕川不是曲州牧江锋的人,至于是不是应知的人,谁也说不清楚。 而对于江锋和应知的关系,明眼人一看既懂,应知去年做掉了江家的左膀右臂凌源刘氏,使江家的实力无法触及华兴郡,这对于江锋和江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江锋和应知的关系,从那时起,已经从隶属关系变成了敌对关系。 按理来说,以江锋睚眦必报的性格,纵使刘兴身死,江峰也会重新再找一个心腹安插在凌源县县长的位置上,用以钳制应知。 可是,刘兴死后,江峰并没有插手凌源县县长的人选敲定,而是直接放权给了郡守应知,足可见,在刘权生和应知的双重努力下,江家的势力,已经彻底退出了曲州最北的华兴郡,并且,江家也不打算再回来。 说完了江锋,便要道一道应知的心思。 丁昕川和曹治,都算得上应知的得意门生,两人一个聪慧机巧,一个刚决果断,可谓各有千秋。 前年,应知巧借江瑞生屠村事件,从刘兴处虎口夺食,为曹治争得了凌源县尉一职,刘氏一族覆灭后,几乎所有的华兴郡百姓,都认为曹治将会是下一任凌源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