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刚刚走进后堂的小厮又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身着宝蓝色圆领袍子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微胖,面上一团和气,正是镜和堂的杨堂主。
他已经听小厮说了原委,一上前便同男子主动见礼,并热情招呼男子进一旁的厢房用茶。
好在厢房的房门虚掩着,寻菱转了个书架,来到一个博古架旁,透过博古架依旧可以看到里面的动静。
此时,去完净房的云桑已经回来了。
云桑循着寻菱的视线向厢房看去,顿时气血上涌,指着厢房里的男子就要大声嚷嚷,却被寻菱一把捂住嘴巴拦了下来。
云桑支支吾吾想要说话,寻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别大叫,云桑点头,寻菱才将捂住云桑嘴巴的手放了下来。
云桑得以开口后小声告诉寻菱,那坐在厢房里正被当成贵客的男子,便是云桑的那个远房表兄薛大。
寻菱心中已经有了这个猜测,现在被云桑一证实,更是心中了然。
薛大这样的赌徒,只有银子输光了了才会冒充自己继续骗吃骗喝。
厢房里又陆续传出薛大和杨堂主的对话声音。
“既然施然先生又有意向写下一本书,可否向在下透露一下这本书的内容?”
施然是寻菱当时写《玉兰还魂记》时在书稿的首页署的笔名。
薛大轻嗤一声,回道:“亏得杨堂主还是书坊街的第一堂主,竟不知写文也是需要保密的,我若将下本书的内容告诉了你,若泄密被旁人知道抄袭了,那到底算我的还是旁人的?”
杨堂主也不气恼,他不过随口一问,若薛大愿意透露,那再好不过了,若薛大不愿意说,于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随意笑了笑,朝薛大伸出五根手指:“只要先生愿意将下一本书卖给我们镜古堂,我愿意预先付给先生五十两银子作为定金,待书完成以后,再给先生五十两,如何?”
寻菱和云桑听了,双双吸了一口冷气。
一本书就有一百两,那先前寻菱写的《玉兰还魂记》应该不比这个价低多少吧?
该死的薛大!
寻菱在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句。
薛大正欲和杨堂主继续讨价还价,寻菱已经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杨堂主愣了愣神,薛大看到寻菱身后的云桑顿时也闭上了嘴巴。
云桑指着薛大对杨堂主义正言辞:“杨堂主,这人根本就不是施然,《玉兰还魂记》根本就不是他写的!”
薛大急了,连忙辩解:“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杨堂主可莫要被她们欺骗了!”
“杨堂主,他本名叫薛大,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兄,本来在正龙酒坊做事,我托他帮我们小姐来镜古堂卖文稿,没想到却被他冒名顶替了。”
“胡说八道,你说我冒名顶替可有证据?杨堂主,你可千万别信了她们!”薛大急了,有点上火,面红耳赤的。
云桑却不示弱,先前因为自己找的薛大的原因,一直心有愧疚,此刻有表现自己的机会,当然不想错过,便据理力争:“是不是冒名顶替,杨堂主你大可以出去一问,薛大近日天天吃喝在烟花柳巷,日日赌博,那换来的银子早就被用光了,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写出书来?”
杨堂主对于这眼前突然发生的状况,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听了两人的辩解,又将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薛大为了取得杨堂主的信任,来镜古堂前,特意捯饬了一番,穿了一件圆领袍子,头上还戴了程子巾,妥妥一副文人的打扮。乍一看,薛大儒雅斯文,可一开口,薛大满腔的油腻低俗早就出卖了他。
而寻菱,打扮素净,头饰也只简单插了一支如意银簪,看起来温雅柔弱,可眼神却坦率明快,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似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带了个丫鬟出来逛街玩耍,反倒更令人信服几分。
可自来卖文的以文人多见,普通的官家或小门小户的小姐也有,但是不多,杨堂主一时竟也无法判断谁真谁假。
现下文人不屑于写通俗小说,但市场却极需这样的稿件,小说刊刻业相当兴盛,收益也非常丰厚,是以杨堂主虽然不喜薛大这号人物,却仍对他如此重视,不惜花重金约他的下一部稿子。
宁可错看一人,失了钱财,也不愿错失了一个可能给他带来巨大收益的写文的人才。
杨堂主一时左右为难,不知究竟该相信哪一方。
寻菱从袖中掏出一摞文稿,递给杨堂主,道:“杨堂主,这是我写的部分《玉兰还魂记》的续集,你大可以拿去和《玉兰还魂记》做个比较,字里行间,你一读便可以看出是否是我的风格了。”
薛大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冒充《金玉还魂记》的作者,字迹自然是做了改变的,薛大定然将之前的文稿重新用自己的字迹誊抄了一份。
此时,寻菱只期盼能通过行文风格来让杨堂主信服。
杨堂主翻看着手里的文稿,眼睛越看越亮,捧着文稿爱不释手。
他激动地说道:“好文啊,难得的好文,比《玉兰还魂记》竟还要成熟流畅几分,这本书一经刊出,定然会大卖!说你是施然先生,我也是信的。”
寻菱听了,面上露出微笑来,云桑也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只有薛大,一听杨堂主这番说,顿时急了,“杨堂主,你怎可这般草率地便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写完风格也是可以模仿的,我先写的《玉兰还魂记》,别人自然可以再依据我写的书进行各种模仿和改编。这对我又如何公平?”
杨堂主看了看薛大,又看着寻菱道:“这位公子说的自然也是有理的,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