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岭的秋天是不掉叶子的,起码阳坡是这样的。无论是旱涝还是别的天灾人祸,似乎都对这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嗯,都是绿的,天天绿,大片大片的绿色。
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嘛,谁都知道。哪怕空气中已蒙冷意,微风不断调戏,这叶子仿佛也跟什么似的,玩上了任君百般逗弄,我自岿然不立的戏码。
秋天能有满眼的绿色其实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脑中是不是浮现出一幅唯美的画面?微风一吹,满山波澜迭起,沙沙作响,从远处看,如同碧海万顷……
不过很可惜,小青岭并不高,林子没那么多,还是个秃顶。
微风吹过,不仅扒拉开了这座山的刘海,还吹起了两个野人破破烂烂的短袖短裤,凉意直冲天灵盖。
两人一阵哆嗦,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毫不犹豫地决定生火,先活过今晚再说。
本来决定一人砍柴一人生火的,但是一个新发现很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张劭,你见过这么大的蝗虫吗?这是变异了吗……”姜知白咽了咽口水。
“没见过……”
张劭摇摇头,这下知道现代中亚西亚那些遮天蔽日的蝗灾的可怕了。
这只蝗虫居然和手差不多大。由于体型巨大,它硕大的牙口锋利到闪着冷光,双腿有力,眼神轻蔑。
姜知白打了个冷颤,朝着张劭的背轻打了一拳:“张大少爷,你不是天天在健身房沉淀吗,今天晚饭就靠你了。”
张劭转头无奈地看了看她:“瞧我现在高中生一样的身板,肱二头肌缩水两倍不止,怕是打不过它。”
姜知白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毕竟有求于人:“张少不用伤心,男人嘛肥瘦相间口感才最好!快上,拿下它!”
“啧,行吧,你我更加指望不上。”
张劭转身,单手脱下自己一天不洗就不堪入目的篮球鞋,一发力迅捷如豹,扑向那只蝗虫,怎么说呢,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萧瑟感。
姜知白看着他的背影笑弯了腰,一丝心动涌来,小鹿乱撞,总之以前真是不敢想有一天堂堂张劭会为她亲自抓蝗虫。
不过她的小鹿却慢慢冷静了下来,还忧郁地抽了根华子。她回想到他们二人的悲惨穿越经历了。
荒郊野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无数次在泥泊里摔跤,乍然出现的神奇昆虫,唯一可以果腹的是手掌大的蝗虫……明明上一秒她还在ktv里面k歌,享受着冰可乐,真皮大沙发,还有漂亮小姐姐在线发牌……
“干嘛,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张劭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一手紧抓着一只肥硕死蝗虫,手臂上还有被蝗虫咬的伤口在流血;另外一只手提着他心爱的空军一号,只是logo都脏得有些看不清,仔细看应该还站着蝗虫屎。
就这样他脸上还挂着开朗大男孩的笑容,仿佛刚拿了五连胜一样。
姜知白啼笑皆非,笑他心大,摇摇头抹去自己离家的悲伤。
“没事,吃一顿就好了。”
他们来这里已经快四五个小时了,滴水未进。
张劭有些生涩地点燃柴火,烤着那只大蝗虫,煎至两面金黄,噼里作响,表皮油光灿烂,外焦里嫩,个大肉也多,飘起缕缕焙烤的香气,钻入鼻腔……
事实证明绝境之下人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尤其是在解决温饱问题时。面对可能有着无数病菌、寄生虫的未知口感大蝗虫,姜知白吃的很开心,一口酥脆,流出白色粘稠甜液……
“多吃点,你还在长身体。”张劭偏头看了看姜知白,将手中一部分的没咬过的蝗虫肉递了过去,“你现在这个小身板,看来真是回到高中那会了,跟营养不良似的。”
“我哪知道穿越还有这奇效,倒是便宜了我这个老社畜减肥的辛苦。”姜知白瘪瘪嘴,接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高中的时候你就嫌我瘦,要我吃成你前女友那样。”
张劭躺下,看向逐渐出现的星空,倒是星罗密布,无比壮观:“你那会看着风一吹就倒似的我才这么说的。总之,你不多吃点,怕都撑不到我们下山。”
姜知白擦了擦嘴角,也和他一块,围着火堆躺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绝望:“我们什么都没有,下山都像个奢望……你说,我们不会死这吧?”
张劭一听这话,严肃地转过头来,似乎想说什么,嘴巴蠕动了一下,又撤回了什么,才说:“天无绝人之路。就算是到了史前时代,当个野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知白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没有那个心情搞什么文艺,什么疼痛文学,于是翻了个身加一个大大的白眼:“别乌鸦嘴。”
一夜无话。
姜知白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穿着高中校服,白白瘦瘦,看起来很好欺负和摆布的样子。
可能是七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曾经青涩的少年少女也不再是以往的模样,因此对过往的事情总是会加上一层滤镜。
梦里是她第一次对张劭心动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和他不是很熟,实验室随机分配小组将她们划成一块。
他那会就已经是学校的知名人物了,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还会打篮球比赛,而姜知白只是个默默无闻的nobody,没人会注意她,因而活得很自在。
好奇怪的感觉。他对人一向如此,男女也一视同仁,对陌生人也能开怀地勾肩搭背,迅速混个脸熟。姜知白不知道他是太聪明还是太没心没肺,对他密密麻麻的绯闻有所腹诽与偏见,因而故意尽量少和他讲话。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更别提和一个陌生的男生一块做实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