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谢朗玄今日对待裴时戎的态度,谢归荑一时也顾不得太多,语气匆乱:“别叫我阿耶看见了,先进来!”
说着就往房门的位置跑。
她刚跑出去没两步,却听到了裴时戎的声音,很近,是在屋内。
错愕间转过身去,看见裴时戎立在已经关上的窗前,月光洒落在在他的肩上,颀长的身影投映在了地上。
“仓促间翻了阿姊的窗子,还望你莫怪。”声音泠泠清越。
谢朗玄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比方才更近了些。
谢归荑怕谢朗玄进她的屋子,只好跑到裴时戎跟前,指着一边的屏风,仰头低声:“你先在屏风后面躲起来,别被我阿耶发现了。”
裴时戎乖乖地应了声。
谢朗玄透过窗纸看见了映在窗纸上昏黄如豆的灯影,以及自家女儿倚在门框上的身影,不免添了几分担忧。
“归荑,还是睡不着么?兰叶说今日傍晚你没有用饭,若是实在心里不好受可以与阿耶说,这事儿还说不定,还要看襄阳王那边如何回应。”
“襄阳王”这几个字眼落进裴时戎耳中,他不禁一愣。
是前世那个容质出尘,玉树临风,被时人称作“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襄阳王司马珩么?
前世裴时戎只与他交过一次手,是他所守的襄阳城被裴时戎围困了三个月后,仍拒不投降。
弹尽粮绝,襄阳城最终还是破了。
等他进了城,才发现襄阳早已是一座空城。
司马珩卸去了沾满鲜血的盔甲,换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长袍,提着一柄剑,就等在瓮城入口处。
彼时的裴时戎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看见司马珩,却也收住了缰绳,睥睨着他:“城都破了,你好歹是个天皇贵胄,怎么不逃?”
司马珩露出了一个极尽嘲讽的笑容:“襄阳城没守住,是我之失、之过,故宁死而不为俘。”
前世的裴时戎行军,攻破一座城池后对待普通百姓,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主将则生擒俘虏,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极尽折磨。
裴时戎当时饶有兴味地牵着缰绳,与司马珩对视。
司马珩丝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地目光,挥起手中尚反射着日光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在颈上一划。
血花瞬间飞溅出了几米远,连裴时戎的脸上也沾染上了温热粘腻的血液。
他看着司马珩的身体缓缓坠下,脖颈处不断流出的鲜血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泊。
在他所攻克的城池中,司马珩是第一个以身殉城的,他本以为大梁早都被蠹虫蚀成朽木了,没想到还有司马珩这样的人。
他当时不理解司马珩的做法,到底是图什么,只是觉得他迂腐,吩咐下属草草葬了。
等后来谢归荑吞金离他而去,他历经了千帆过尽,才突然明白了司马珩。
如今谢朗玄与谢归荑提起司马珩,又是什么情况?
他紧屏呼吸,想听见些有关的字眼,但是两人都没有提到。
“阿耶不必担心我。”谢归荑中间停了停,想到了借口,才胡乱着搪塞:“我就是没用晚膳,这会儿有点饿了,阿耶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有公事要忙吗?”
谢朗玄一声轻笑,已经踏上了谢归荑屋前的台阶,脚步声在阒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的,似是踩在了她的心门上。
“我就知道,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不了解么,阿耶从厨房给你端了你爱吃的糕点。”
谢归荑透过门缝,果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下就更不好推绝掉谢朗玄了,只好看了一眼屏风,想确认裴时戎到底有没有藏好。
现下这个时辰,她与裴时戎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任是谁也不免多想。
谢归荑从里面打开门,看见谢朗玄手中捧着的碟子,忙双手接过,露出一个讨巧的笑来:“多谢阿耶。”
话是这样说着,人却挡在进门处,并没有想让谢朗玄进来的意思。
谢朗玄并没有留意床榻跟前的屏风,而是下意识地朝亮着灯地书桌的方向看去,看到满地狼藉时,皱了皱眉:“又撒谎,瞧瞧这到处乱扔的。”
谢归荑吐了吐舌头:“我这不也是不想让阿耶担心么。”
谢朗玄看着自家女儿的模样,伸出手替她拨了拨落在耳侧的碎发,“你也别太担心,就如你说的,襄阳王那边不一定会应下来,我也是想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谢归荑眉目间又蒙上了一层阴云。
谢朗玄知晓谢归荑一时难以接受,也知晓自己多说无益,只是再温声叮嘱:“那你吃点后早些歇息。”
说完,亲手合上了她卧房的门。
谢朗玄安慰她的说辞与她下午与谢朗玄说的如出一辙,但她知道,只要襄阳王有一定的野心,就一定不会拒绝。
被勾起的食欲瞬间消散了下去,只是随手将碟子搁在一旁,在屏风前唤了声:“可以出来了。”
裴时戎不知晓司马珩到底和谢家牵上了什么,叫谢归荑这样愁容满面。
只好收敛了自己方才凝重的神色,一脸无知地看着谢归荑:“襄阳王,是谁?”
谢归荑知晓此事在裴时戎这里是瞒不住了,虽然她并知晓自己为什么从潜意识里就不想让裴时戎知道这件事。
坐在榻边,看着裴时戎的脸,终于说:“是我的联姻对象。”
“联姻对象”这几个字甫一从谢归荑口中道出,便犹如一块巨石被用力扔进了本来静水无波的湖泊中。
不仅在湖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也在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