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赌场里的人的注意,地下组织的人见血见得多了,能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赌场里相安无事也实属奇妙,但这群和暴力打交道的人比起安安分分的赌博,还是更喜欢这种以命相搏的刺激场景。
在他们轮番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有好事者聚集了起来,此时就剩最后两枪,一早就前来围观的人忍不住吹了个又长又响的口哨。
赌场就该是这样,香烟味和汗臭味混杂,加点紧张感作为催化剂,才能刺激到神经。
可是作为赌博的双方,不论是走私商人还是银发少女,他们二人的眼中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和焦躁,在外人看来,他们并非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在观察着对方的脑袋,思考着下一发子弹能否将对方的性命收入囊中。
而林繁知道,在重新摸到枪后,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呼吸也短促的停止了一瞬。
这个反应没有逃过太宰的眼睛。
同时,这也是太宰第一次正眼看这名少女。
他在先前所有的温柔都是出于森鸥外的命令,也就是在现在性命攸关的一刻,他这才对林繁燃起了一丝的兴趣,期待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别冲动。”
尽管他心中是看热闹的心态,但明面上,太宰却握紧了她的手,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他们二人一直握着的手心的也不再干燥,也不知是二人体温交融在一起产生的,还是她自己出的汗。
林繁没回答,静静的低下了头,短暂的思索了几秒,银亮的长发如星屑般垂落,又像是一种柔顺的丝织物,将她的神情掩盖。
须臾,她偏过头,朝着身旁的人勾了一下唇,灯光和酒杯反射的光交织在一起,在她银亮的发丝和同色的眼睛上滑动。
她翕动着薄唇,出神的注视着面前漆黑又苍白的少年,声音平淡且轻盈。
“谢谢,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太宰有一瞬间的迷茫,也有片刻的困惑。
接下来,他又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拉的很长。
鼻尖那些恼人的气味,耳边那些扰人的声音,眼前那些烦人的光线随时间一并放缓。
视野里只有银发少女转头,抬手,拇指摁下转轴,轴停,枪响——
几个定格的动作在他的虹膜上无限放大。
很多年后,太宰依然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瞬间。
在光线纷乱的赌场内,极致的黑暗和炫目的光芒交至在一起,将所有人的五官都模糊的像是油画中看不清脸的角色,而银发银眸的少女就在众多看不清人脸的围观者中格外的清晰,她像是散发着皎皎月光的辉月,与这可笑又迷幻的俗世格格不入。
她平淡的抬起手,太宰看到她手中的物体拖曳出了长长的、闪着银色亮光的光带——然后她将那个东西对准了太阳穴,果决的扣下了扳机。
一阵耳鸣骤然在他耳际炸响,理智隔绝了忽生而出的绮丽幻想,就如同四四方方的灯罩将光线框起——
枪响后,原本该血液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她毫发无损的转过头,对着太宰弯了弯眼眸,唇边的弧度微微提升。
“是哑弹。”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然后太宰的眼眸微微张大,瞳孔倏然紧缩。
接着,呼吸回归,声音回归,视觉回归。
时光开始流转。
光线从灯罩中轻而易举的挤出,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将他淹没。
那本该喧闹嘈杂,无时无刻的彰显自己存在的吵闹声响随着她的笑容熄灭了。这里就像个真空区域,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只有他的对手不合时宜的打破这份安静。
“真是的,我认输。”
男人自知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被幸运女神庇护的少女有惊无险的获胜,他也爽快的认输了。
太宰已经管不了他在说什么了。
胜利的桂冠已被她摘取,宝石的线路会荣归首领。
所以——
愉悦,真是愉悦。
人的兴奋情绪不过是受多巴胺的调控,而多巴胺大多数来源于大脑基底核里的黑质。
他的快乐来源于即将死亡的瞬间和在死亡的一线起舞——
太宰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次,他一扫虚伪的温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现在他又找到了一个快乐的来源。
在她对于生死毫不在意,全然将性命抛至身后,将生命奉献给他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流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心脏会鼓动的这么用力过,就连鼓膜都在一涨一涨的跳动。那种感觉微醺代替不了,愤怒解释不了。
只有——
“哈——”
他像是溺水的人肺部盈满了氮气,在肺部即将爆炸前将其痛痛快快的吐出。
然后太宰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他毫无形象的大笑着,漆黑的头发在一颤一颤的震动,披风随着他脊背的耸动起伏,他就像是苟延残喘的乌鸦,鲜血渗出了绷带,顺着他拍桌的胳膊流动。
所有人都因他的反应陡然一惊,他身后的只有林繁将左轮轻轻放到桌面上,去拉他那只鲜血横流的手。
结果他的动作更快。
“哈哈哈哈——”
首领说她不过是普通的女孩,这不是很能干吗?
他猛地从桌面上拔出头颅,凑近了疑惑的少女,唇角恣意的弧度尚未落下,他带着疯狂的笑意,缱绻的拉起了她的手。
从他手指中留下的鲜血流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