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处理厂虽然也在巴黎郊区,距离水务厂却是两个方向。 让他郁闷的是,今天的司机很沉闷,只是闷头抽烟却不爱聊天,并未给董锵锵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素材或启发,到最后董锵锵也不想说话,望着窗外盘算心事。 忍过了备受煎熬的40多分钟,他远远望到垃圾处理厂的loo。 跟水务厂四周的秀丽景色相比,垃圾处理厂的四周显得颇为荒凉,虽然周围也有不少树和山丘,但大部分树还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丁点儿绿,地面也不是绿草如茵,而是青黄相接的地皮,风刮过时,隐隐还能看到扬起的浮土。 跟上次一样,他也是让司机离着很远就放慢车速,一边靠近一边观察。 垃圾处理厂的占地面积明显比水务厂要大的多,旁边还有其他一些厂区,也不知是不是同一家。跟水务厂一样,垃圾厂的大门也是紧锁看不见有人和车进出,厂外也是空无一人,看不到任何停车场的标志,墙的高矮也差不多,墙的上方也是卷曲的铁丝网和摄像头,看起来两个厂的设计、施工和安防是由同一家公司负责的。 他故技重施,再次把耳朵贴到墙上,墙内的声音听起来更嘈杂一些,依稀能听到有人说话。 董锵锵想跟昨天一样在附近找个咖啡馆远距离观察,找了半天却发现附近除了厂房和一座加油站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别说是咖啡馆,就连民居或汽车旅馆之类的建筑都没有,是一个真正的郊区。 一路沉默的司机此时却突然开了腔,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儿付车费,等钱一到手便一溜烟地跑了。董锵锵哭笑不得,只能爬到一个高土坡上,寻得一个隐蔽的位置,仔细观察厂区的动静。 他看到四五排火柴盒一样四四方方的灰色厂房,厂房一侧矗立着两排细高的圆柱形金属罐,罐子之间通过管道首尾相连,刚才他隔墙听到的声音很可能就是这些大家伙发出来的。 灰色建筑的对面是一座比他脚下山坡还高的垃圾山,但也只有一座,而垃圾山的四周他却没看到任何工作着的推土机、翻斗自卸车或铲车之类的工程车。 离垃圾山大约几百米的地方有几座蓝顶棚的仓库样建筑,周围也是无人无车,偌大的厂区竟给人一种末世的荒凉感,除了巨大的隆隆机器声外,董锵锵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不断升起的太阳给他镶了一道完美的金边。 上午一晃就过去了,除了10点多时开进去一辆货车外便再无动静。董锵锵中午给垃圾厂的办公室打电话想了解情况,但电话那头只听他说了一句便挂了,根本没给他更多时间。 董锵锵一边啃着早上买的法棍,一边在本子上记录。 下午比上午似乎略忙一些,进去三辆,出来两辆。在用相机拍下来进出车辆的款式后,董锵锵在本子上用红笔写道:下次要带个望远镜。 临近傍晚,天空的蓝色渐变成紫和橘的混合色,形状像绒枕头的淡青色云朵缓缓滑过天空,远处锯齿状的山脉隐约可见。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像是大蒜的气味,风没有想象中的冷,甚至还有一丝暖意,某些动物用充满敌意的叫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仿佛在警告董锵锵不该侵入它们的领地。 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董锵锵望了望远处紧闭的工厂大门,再低头看看本上的数字,又想起端木发给他的《特别尽调须知》,脑中忽地冒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感觉颇为强烈,就像是他一直想得到的东西突然变得近在咫尺一样。他决定晚上回旅馆好好捋捋头绪,明天再跑一趟。 初春的太阳落山就在一刹那,本来还霞光万丈的天空眨眼间变成了杜松紫色的夜空。他看到无法估算距离的地方有隐约的火光,夜风捎来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让四周所有的声音陷入沉寂。 他的头顶偶尔会响起扑梭梭的声音,抬头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当他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夜空时,繁星就像深蓝色天鹅绒上的碎钻熠熠生辉。他未料到他会在巴黎的郊区看到银河,想来是因为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才能让他见到那些唐诗中描述的画面。 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看的如痴如醉,许久才想起一个问题:他得赶紧找旅馆了。 他给市区的出租车行打电话,但在听到他的位置后,几家出租车公司全都拒绝了他,而且没有理由。 万幸他还有指南针和地图,在确定了自己的方位后,他顺着公路步行前往离自己最近的居民区。 路上没有车,没有人,也没有灯,陪伴他的只有不时躲进云朵里的月亮和头顶窥视人间的繁星。四下很安静,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响,饥饿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人保持清醒。 由于饥饿,那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变得越发清晰,他怕自己转头就忘,赶忙把能联想到的所有事都一股脑地记在本子上,就这样边写边走,边走边写,最后甚至把名片和基金网站的设计也全都画了出来,直到后半夜才终于走近了一家汽车旅馆。 他实在是太饿了,在吃了一碗高价意大利肉酱面后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董锵锵被杜蓝的电话吵醒。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杜蓝温婉柔和地问道,“打电话不接,发邮件不回的。” “抱歉,昨天早上想给你打的,怕吵你睡觉就没打。”董锵锵睡眼惺忪地看了眼表,已经快早上8点了。 “那白天你也没打呀。”杜蓝笑道,“我担心你出事还给老白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