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依稀记得,上次跟李雷通电话好像还是3个月前的事,当时他还在国内,怎么眨眼就蹦跶回德国了呢?虽然之前他确实说过“想回德国”之类的话,但董锵锵以为那只不过是他一时不甘心和异想天开的玩笑话,没想到对方不仅说到做到,还窜到了汉诺威来找他。 “嘿,人呢?”李雷瓮声瓮气地在电话那头嚷道,“在不在啊?” “在……”董锵锵答得多少有些心虚。 “同学一场,能不能拨冗来接一下?”李雷故意把“同学一场”四个字咬得很重,他笃定董锵锵听到这四个字不敢拒绝自己,除非以后他不打算参加同学聚会,否则多少得注意名声,“要是实在太忙就算了,不用勉强。”李雷拿话将道。 董锵锵知道接站意味着什么,平心而论,董锵锵对这个大学时的副班长没一点儿好感,对方又是突然提出要求,他发自内心的反感跟对方见面以及跟对方扯上任何关系。他也不知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自私。 “我明天毕业考试,还有书要看,抱歉。祝你旅途愉快。” 李雷显然对董锵锵的拒绝没任何思想准备,愣了几秒才不相信似的问道:“你明天毕业考试?” “一天一门儿考一周,今天考了第一门儿德语,还有四门儿。” 有轨电车浩浩荡荡地驶进站台,董锵锵起身准备下车。 见对方不吭声也不挂电话,董锵锵主动结束对话:“晚安。” “等一下,”李雷吞吞吐吐地问道,“你……能不能把你家地址告诉我,我……我可以过去找你。” “……” “实不相瞒,我这次身上带的钱不多,青年旅社可能都住不起,能不能麻烦你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让我借住几晚?办完事儿我就走。”李雷忽然变得卑微和客气起来。 青年旅社是德国经济型临时住所,非常适合短途旅游的学生和游客,董锵锵也是带团后才知道。如果早知青旅的存在,他到德国的头几晚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车门左右分开,董锵锵顺着站台台阶拾级而下。“你来汉诺威办什么事儿?办完回哪儿?” “哦,我来……问汉诺威大学和预科的事。现在不是……哪里都要aps了吗?问完我就回马格德堡。” 董锵锵很不解,刚要问“那你直接打电话问不就好了,干嘛还专程跑过来?既然知道要跑过来,干嘛不先联系好住宿”,但转念又一想,这是李雷的私事,就把话头又咽了回去。 见董锵锵不接话茬儿,李雷以为他再次拒绝了自己,语气变得有些急躁:“哥们儿你是因为我追过陈雨所以不搭理我吗?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在意吗?” 这话让董锵锵脸上有些烫,他当然不是因为陈雨的事而拒绝对方,但这种事他又能如何证明呢?他已经说了自己要备考,对方却低三下四地恳求借住几晚,如果他一味拒绝,对方当然会认为复习事假,记恨事真,而董锵锵的形象也会变成一个没有人情味、不念同学情的恶人。 算了!董锵锵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拉不下这个脸。 对他人的善意有时会成为一个人烦恼的根源,尤其是这份善意不是他发自内心的决定。 “你坐7号线到河马大街站下车,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三十分钟后,董锵锵站在马路一侧的人行横道旁朝车站方向张望。 站台的灯早已全坏,黢黑一片看不清细节,他只能大概辨别出一个背着包的黑影正在站台里东张西望。 “李雷。”董锵锵朝那个黑影嚷道,“这儿!过马路。” 听到董锵锵的喊声,黑影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灵活地跳下站台,几步就站到了马路另一侧的人行道旁, 随着他从暗处走到明处,借着路灯的光亮,他整个人的轮廓也渐渐明朗清晰起来。 他的脑袋圆圆的,娃娃脸上泛着一层隐约可见的油光,眼睛小而闪烁,望向董锵锵的眼神既狡猾又警惕,仿佛在打量某种猎物。不知是不是几天没洗过澡的缘故,头发一绺绺地粘在额前,就像画在额头上的一样,穿了一件非常显眼的格子西服,更衬得他的身材矮胖,看起来跟大学时并没太大区别。 人行道指示灯依旧还是红灯,就见李雷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下来车的方向,然后在董锵锵惊异的目光中一溜儿小跑地横穿过整条马路。 就在他跑过马路后不到两秒,一辆跑车风驰电掣地从他身后疾驰而过。车过去的时候,两人都听到了一句怒骂:“傻不要命了!” 李雷就算听不懂德语也知道对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当即朝车的尾灯竖起中指,同时用纯正的京腔回骂了一句,然后才悻悻地转过头,把身上的背包扔到了地上。 “刚才那是红灯!如果车撞了你是白撞啊!”董锵锵一脸懵逼地质问道,“你不要命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我看车还远,谁知它那么快就到了,真是晦气。”听到董锵锵的责备,李雷一边为自己开脱一边露出不自然的僵笑,同时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董锵锵,“你头发都这么长了?刚才在马路对面我差点儿没认出你来,比大学时帅多了哈。” 董锵锵没理会他的奉承,抬手指了指家的方向:“走吧。” “你家……就在这儿?”见董锵锵没有帮自己拎行李的想法,李雷只好再次把行李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