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六十岁上下,一头浓密的灰白发,虽慈眉善目,眉宇间却隐隐又带着种说不出的不怒自威,想来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一身洗得发白的蓝灰色布衣长衫干净得体,身背后搭着个布包,手里正捧着个破旧的记事本,本子的边缘已经卷起毛边,一看就是没少翻的样子。 董锵锵当导游的时间不短,知道国内出去的游客一般都什么样,他一看对方的衣着就知道他不是普通游客,十有是探亲访友的那种,当即猜到对方是要问路,马上回了个笑脸:“大爷您想去哪儿?” 一听董锵锵这么问,老者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把本子递给董锵锵,一点儿都不见外:“我要去这个地方看我闺女,但不懂怎么坐车,想麻烦你帮忙看看。” “不麻烦。”董锵锵接过本子,边扫本子上的内容边问,“您有地图吗?” 老者讪笑着用两手拍了拍自己的裤兜,董锵锵意会,心道:不认路还不带地图,牛。但他手边也没带着汉堡地图,忽见老者身后的一片灯火通明,顿时有了主意:“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速速就回。” 不到半分钟,董锵锵捧着一份儿汉堡地图从金环酒店里跑了出来。 “大爷,您要去这个画红圈的地方,得从那边上车。”董锵锵指着20米外的候车亭,“您先坐83路坐10站到一个叫火炮厂的站下车,记住是10站,然后原地等202路,上车后坐到终点站就离您本子上的地址不远了,估摸也就100米不到。您记住了么?” 老人又是无声地笑笑,董锵锵秒懂:“那我给您写本子上,您按本儿走,肯定错不了。” 在老者的密切注视下,董锵锵一笔一划地把坐车顺序写到了本子上,检查无误后交回老者。 “您有您女儿电话么?我可以先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去车站接您。”董锵锵建议道。 “我女儿今天有事不能接我,你说的很清楚,我想我应该没问题。谢谢你,年轻人。”老者扶着自己的包淡淡道,“萍水相逢即是缘,既然你我有缘,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卦。” “您送我什么?”董锵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人表情严肃,看来并不像是开玩笑:“八字算命或测字都可以,告诉我你想选哪个。” 董锵锵恍然大悟:我靠,现在算命的套路都这么深了吗?刚才还说要去看孩子,转过头就要给我看相了,这也太扯了吧? 想到这儿,董锵锵学着老人刚才的动作也拍了拍自己的裤兜:“抱歉!我没钱。您找错人了。” “我不要钱。”老人举起自己的记事本,“咱爷俩有缘。” “您帮我算,算的不准折您的面子,算的准了五弊三缺,所以谢谢您,我不算。”董锵锵并不是不信算命,恰恰相反,他非常相信先天八卦后天八卦这些神秘化,但他不喜欢在眼前这种场景里让一个陌生人给自己算。 老人没料到董锵锵会婉拒自己,像在他脸上读什么信息一样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脸,突然没头没尾地甩出一句:“金榜题名不是现在。有富贵相。当好自为之。” 董锵锵被对方第一句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瞠目结舌,脑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不能吧? 老人说罢,不等董锵锵追问,转身就朝车站走,压根儿没提卦金的茬儿,把董锵锵一个人扔在原地发呆。 董锵锵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问个究竟,端木的越洋电话拽了过来。 “怎么样?”段木问。 “我把那箱酒和钱都还给对方了,结果出酒店后碰到一个怪人”董锵锵望着老者清瘦的背影喃喃道。 “怪人?” 端木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急停在董锵锵身边,同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刹车片的些许糊味。 他担心自己挡了别人的道,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两步,一边继续跟端木讲电话,一边转头望向汽车。 就在他转头的同时,他看到车门从里面拉开,同时有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两名跟他身高相仿、膀大腰圆的壮汉一左一右堵在他身后,车里还坐着一个黑衣墨镜男子。 董锵锵第一眼看到对方只觉得眼熟,等再看第二眼便想起来,对方似乎就是昨天站在谢尔盖拉旁边的那个保镖。 “是你?”董锵锵迟疑地望着对方,不知对方到底想干什么,“有事么?” “我?我没事。”电话那头的端木被董锵锵的话弄糊涂了,“你刚才说什么怪人?” 车里的保镖朝身后的后排座一歪脑袋,示意董锵锵坐进去。 董锵锵不想上车,他脑子飞快地想着对策,同时留意周遭有没有能闪躲的地方。 但他四周并无任何可藏身的建筑,更何况他还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堵个正着。 看出董锵锵的不情愿,保镖取下了墨镜,董锵锵立刻察觉到有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腰眼上。 触碰的刹那,董锵锵感觉到那东西应该是枪,他没想到竟会在酒店外还算公共的场合遇到有恃无恐的打劫者,虽然对方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劫匪。他想起老白的教诲,于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时镇定地问道:“是谢尔盖拉先生要见我么?” “上车。”保镖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显得很不耐烦。 董锵锵身后的人用枪杵了董锵锵一下,示意他别磨蹭。他下意识地转头,刚要说什么,就见一团黑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