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暴雨,一趟原本两小时前就应该抵达汉堡的高铁姗姗来迟,而它之后的高铁因为雨水对铁路的威胁取消,董锵锵幸运地搭上当天返回汉诺威的最后一次机会。 整节车厢空荡荡的只有董锵锵一人,检票员自从董锵锵上车时露了一面便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他呆坐在车窗边,面色凝重地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失神。车窗的隔音效果极佳,既听不到雷声也不闻雨声,只能看到车窗上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耳边除了车厢因为颠簸发出的声响外就再无其他动静。 他全身湿漉漉的,正不住地往下滴水。身上的t恤早已破烂,散发着一股臭味。腿边斜放着一把簇崭新的短柄亚光黑铁锹,旅游鞋上沾满了各种污渍。 面前的小隔板上摆着两部手机,一部崭新的诺基亚,另一部则布满了水珠。 规律的声音和异常安静的封闭环境让他不自觉地陷入沉思,脑子里过电影般闪回着谢尔盖拉不狰狞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以及他看似轻描淡写的威胁。 谢尔盖拉和保镖们很快就消失在树林后。 当雾霭般的狂风吹的更猛烈时,雨势也陡然提了一级,从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董锵锵甚至看到不远处有被强风吹倒的小树在风雨中无助地翻滚。 尽管是夏天,但气温却并不高,董锵锵估计只有十五六度,这时的雨水并不温暖舒适,而是尖锐刺骨。 他的上半身很快就湿透,他想喊人求救,但手机在他的活动范围半径外,铁锹斜插在他的右侧后方,但身子卡在泥和土的混合物里根本转不动,想拿到铁锹完全是痴人说梦,而其他趁手的工具如树枝或大点的石头也遍寻不着。 董锵锵顾不得纠结,第一时间开始用左手奋力去挖被埋住的右臂。 不得不说,这场雨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如果只是干土,那董锵锵挖的还能快些,但泥巴让一切变得更糟,本来被拍的结实的土因为雨的关系变得松软稀烂,触手非常柔软,一手下去只能带出很少的泥,更多的泥巴则从他的指缝间走。 尽管他有过多次成功脱逃的经历,能够急而不慌,忙而不乱,但此时此刻,他既担心谢尔盖拉会突然改变主意,杀他个回马枪,又担心倾盆大雨落在山坡高处引发泥石流。因为就在上个月,他在电视上看到汉堡刚经历过一场特大暴雨,暴雨导致易北河直接决堤,几乎是一夜之间,街道变成了运河,道路两旁停泊的汽车在土褐色的洪水中只能勉强露出一小块车盖,人们划着皮筏子欢快地在街道上游弋,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委实难以相信这会是德国的第二大城市。 天空是一片阴沉的紫色,威胁性的黑色乌云正肉眼可见地在远处的空中积聚,雷声几乎不断地在厚重的云层后翻滚。 周围的树木植物也都在滴水,每一个水坑都积满了水,他能感觉到有水已经渗到了旅游鞋里! 董锵锵之前根据过去的经验判断,这种急雨通常都会来的快去的更快,但大雨有节奏地敲打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它是那种稳定、持久、压倒性的、无休止的雨,这让他产生某种阴郁不祥的预感:这场雨说不定会持续一整夜。 他只能边挖边祈祷,最好自己能在泥石流到来前离开。 在暴雨模式的背景音伴奏下,董锵锵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的手指很疼,他猜测是被石头之类东西划破了,但他顾不得查看,一边加快挖的频率,一边使劲晃动右臂,同时往外抽拽。 随着右臂旁的包围物越来越少,一个小水坑很快便出现在右臂四周。当董锵锵的右手能感到一片冰凉时,他使劲晃了几晃,再咬牙一抽,整只右臂带着泥巴从地里一跃而出。 尽管还未完全脱困,但董锵锵却突然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劫后余生既视感,就像他从穆勒别墅的安全井重返地面,像他刚从野猪的嘴下救出自己和端木,像他在意大利用雨伞救下中刀的丁海峰,像他独自一人面对三只豹般的猞猁。 右臂留在泥地上的坑很快被雨水灌满,为免夜长梦多,董锵锵不敢耽搁,迅速从胸前朝下挖去。 一绺绺的长发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用脏手随意地抹开粘在脸上的头发,脸立刻就花了,他顾不得擦脸,继续深挖。 他的头顶不时闪过瞬间的高亮光,轰鸣的雷声在阴霾的空中奏着黑暗音乐,好像在唏嘘他的遭遇。 当雷声雨声交织成一张网时,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但他依然够不着手机,只能继续闷头狂挖。 铃声响了十几秒,断了,然后又响了十几秒,又断,再响周而复始。 狂风呼啸,暴雨如刀,董锵锵的视线甚至都看不清脸前几十厘米有什么,更别提看清浑浊的水坑里有什么东西,但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双臂翻飞,毕竟时间就是生命。 但赤手空拳挖被雨水浸泡过的土并不轻松,有时下手快了些,就能感到手心手背都火辣辣的,指甲也钻心的疼,而从泥里带出来的也多是各种树杈和碎石,所以刚挖到小腹,他的双手就都见了红。 每次挖的更深总会第一时间被雨水填满,雨水增加了向下挖的阻力,而长时间的淋雨和浸泡让他冻得上下牙直打冷战,晚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耗殆尽。 挖了十多分钟,勉强挖到大腿的位置,手已经疼的不能碰任何东西,碰到水更是一阵杀疼,他随手抄起一块有锋利边缘的石块儿,咬牙把t恤的下摆划开,然后奋力扯下,缠绕在两只手上,然后强撑着把手虚搭在旁边湿滑的泥上,一边缓慢又吃力地弯下腰,继续向下挖,一边感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