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喝这个我还没毕业,现在……”郑春花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液体,沉默了几秒后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来德国?” 董锵锵注视着不远处的老白和佟乐乐,对她的话浑然不觉。由于游人渐多,两人已经停止了争吵,但不高兴的情绪无法像热气一样迅速消散,尤其是佟乐乐,脸色难看的就像冬日阴霾的天空。 佟乐乐是大家公认的脾气好,认识她这么久,董锵锵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与人发生争执,而那个人还是老白。他既意外又吃惊:刚才还好好的两人究竟说到了什么会这样?难道老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两人都是他来德后结识的好朋友,又是他撮合后好上的,所以他隐隐有种莫须有的责任感,认为自己应该对两人的好负责。 他有些坐立不安,犹豫要不要过去和稀泥,虽然他很清楚这时如果他出现在那两人面前,尴尬的其实是三个人。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地应了句“我没事”,却连自己都奇怪自己究竟在回答什么。 “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么?”注意到董锵锵有些心不在焉,郑春花怀疑地追问道。 “唔……听,听到了……”虽然董锵锵嘴里这么说,但在郑春花看来,他似乎并没听到自己刚才的问题。 就在董锵锵不错眼珠地望着不远处的两人时,一队穿着明显是德国传统服饰的人马敲敲打打、欢天喜地地闯进他的视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四个壮汉合力挑着一个看起来极具分量的深棕色酒桶,酒桶比汽油桶看起来还要大一圈,壮汉们显得有些吃力,似乎桶里灌满了酒。 壮汉后面是一组乐手,乐手后方差不多也是队伍的正中间是一名头戴金色皇冠、身材高挑、肩披一袭大红披风的金发女子,她一手向四周游客招手致意,一手频频举杯,口中还念念有词,而队伍两边手中有酒的游客也无一不齐齐高举酒杯,嘴里发出“女王!女王!”的喊声,然后又开始大合唱,一时间,人们的欢呼声、碰杯声、合唱声、音乐声以及呼啸的风声热烈地掺杂在一起,唱到激动时,甚至还有人把酒扬到空中,又在酒落下时发出幸灾乐祸的怪叫。 “她是特里尔圣诞市场今年的德国热葡萄酒皇后,负责推广特里尔葡萄酒类的热饮。”郑春花在董锵锵身旁介绍道,“这个代言人每年一选,她已经蝉联了3年,很厉害的一个女生,也在特里尔大学读书,她家就是做这行的。” 这些人热闹了几分钟才继续向前进发,等他们彻底走过,老白和佟乐乐已不在刚才站立的位置。 董锵锵情不自禁地起身四处张望,约莫找了一分钟,终于在一个摆满了饼干、果酱、蜂蜜、奶酪、香肠和香料的摊子前再次看到她,但之前的笑模样已从那张俏脸上消失,那张脸在四周围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惨白,看起来心事重重,而且老白并不在她的身边。… “嘿,你们俩竟然在这里!”随着一声惊呼,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没等董锵锵说话,本来坐在椅子上的郑春花已经起身举杯回应:“尤利亚女士。祝您圣诞快乐!” 来的正是董锵锵的房东尤利亚。 “可惜我还要工作,不然我一定跟你们一起喝。”尤利亚惋惜了几秒立刻想到解决方案,“或者你明天过来陪我再喝几杯。” “没问题。”郑春花问道,“今晚是平安夜,您还需要工作吗?或者您在市场里有摊位?那我们一定去捧场。” “我在这里没有摊位,只有教会的工作。”尤利亚的脸上现出慈祥的光芒,“圣诞节是彼此关爱的节日,教会每年都会在圣诞期间举行各种隆重的活动,帮助那些不幸和需要帮助的人,向他们传达神对世人的爱和基督教的价值观。我还要配合其他教友与不同的慈善组织协调沟通慈善活动的事宜,比如布展,总之非常非常忙。” “我可以想象您的辛苦。”郑春花发自肺腑地赞叹道,“尤利亚女士,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您做到的事,您是一个善良的人。” 见尤利亚和郑春花聊得开心,董锵锵忽然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救星,说了句“抱歉我去下卫生间”便匆匆撇下二人,直奔佟乐乐而去。 如果让他从两个人中选个人问,他更倾向于问佟乐乐。 热葡萄酒皇后的队伍很长,董锵锵不便直接穿过,只好耐着性子往队尾走,好容易走过队尾,再一抬头,佟乐乐已不在刚才的摊子。 他试图拨通佟乐乐的手机,但对方却一直未接,他只得继续在人海中寻找。 圣诞市场所在的老城区在温暖的圣诞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似乎到处都泛着金色的光芒,晃得他忍不住骂街:德国人这时又不怕光污染了吗? 就在他终于再次锁定一个神似佟乐乐背影的女生时,有人从他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同时朝他大喊:“圣诞快乐!” 等董锵锵转过头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被帽子、口罩、围脖和羽绒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 “圣诞快乐。”董锵锵一时没认出对方,只能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对方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整张脸,董锵锵这才认出对方是之前和自己联系过的冯冲。 “就你自己吗?”冯冲问道。 四周很吵,董锵锵只能看到冯冲的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说什么,他把嘴巴凑到对方耳朵旁边,大声道:“我听不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