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晓得的,我就不是种地的料,有这机会总要出去瞧瞧。”王宝珍笑眯眯回应,比起开明的父亲和二叔,大伯要保守很多,两个堂姐能出去全靠当家做主的大伯娘。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不晓得人离了家有多难,一个个都想往外飞。”王爱国无奈。
兄妹几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我就知道你指定想去,大哥还不相信。”王银花接过宝珍手里的毛巾,帮她仔细擦着水。
“谢谢二姐。”
王宝珍眼睛又红了,二姐总是这样体贴入微。山里的孩子养得粗糙,小时候去砍柴弄山货,带着包炒面就出发,渴了就着山泉水喝个饱。
但王宝珍脾胃弱,容易拉肚子。二姐每次都会灌一壶水背着,不让她喝山水,雨季也只有二姐会带着塑料布避雨。
她来初潮的那段时间外婆病了母亲回去照顾,二姐来家里住了一个星期,不让她摸凉水不让她拿重的东西给她煮甜辣的红糖姜汤。
二姐记得每一个兄弟姐妹的生日,每年都会送礼物,有时候是一双鞋垫,有时候是攒下的干果,哪怕是一块好看的石头,一个可以做弹弓的树杈子,她都会送上一份礼物。
可是她这么好的二姐啊,才十九岁就被恶人逼死了。
“还没离家呢就开始撒猫尿,还是别去了,等我们先去探探路,下回再带你。”
大堂姐王金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姑娘。爷爷有一根马鞭,前些年堂姐在生产队放牛的时候便磨着大伯讨了过去,这根鞭子成了王金花的本命法宝,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上。
王家姐妹几个长得好,幼时常有小孩子扯辫子拿虫子吓唬,王金花就像她们的守护神,不管对方多大,一鞭子甩过去打得你哇哇叫。大伯和大伯娘三天两头给人家道歉赔礼。
偏人家找上门来王金花还振振有词:欺负我妹妹就该挨打,赔钱可以,道歉没门。正是有这个护短的姐姐在,王宝珍姐妹几个没人敢欺负。
可是后来啊,她泼辣的大堂姐成了只有三岁智商的傻子,接回来的时候,王宝珍递给她一粒糖,她眼里都是渴望,偏怯怯的看着她说:“傻子不配吃糖。”
那个晚上王宝珍哭得肝肠寸断,被恶人欺辱折磨的时候她都没有那样绝望过。
那些人贩子,那些恶人,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啊。
“姐,我就想和你们一起去,反正你们会护着我。”王宝珍对大堂姐露出灿烂的微笑。
“出息!去了可要好好听话。”
月上中天,二叔王爱党端着一碗饭推门进来,身上还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明显是刚回家得知消息就急匆匆赶过来。
“该叮嘱的你爸你伯都叮嘱了,我也不多说,这里有一百块钱,你们一人拿20,自个儿缝进里衣,别叫别个知道,遇上个急事再拿出来用。”
他最近在山那头干活,回家才晓得这回事,都是看着长大的自家孩子,出远门哪有不惦记的,好在这回师父结了前两个月的工钱。
“谢谢叔。”
王宝珍几人没有推辞,王家兄弟三人亲厚,拒绝反而会伤了长辈的心。
第二天,就有人来统计人数和通知出发时间。
“叔,明天早上七点钟在下河村集合,这回去的人多,你们送闺女早点,行李别带多,厂里啥都有。”
王宝珍看了一眼这人,点头答应,垂下的眼里里闪过寒芒。
农村人淳朴没文化,但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这么多人敢跟着去,当然是因为“招工”的人里面有“自己人”啊。
张四花,前几年嫁到隔壁村的小媳妇,是远近闻名的热心人,村里有老弱病残的,秋天她会张罗着叫男人去帮忙修一修屋顶。两家发生矛盾了,她也去劝一劝,最喜欢给人做媒。
家在这里,有丈夫有儿子,在村里名声还极好。对于清水镇的乡亲们来说,这就是自己人,她家在这儿,儿子在这儿,怎么样也不能骗父老乡亲啊。
看着那和善的笑脸,谁能想到,这是个儿子都不要直接消失了的狠人?
害得王家家破人亡的所有恶人里,张四花是王宝珍最恨的一个。
上辈子这人渺无音讯,王宝珍一家找了很多年都没把她翻出来,这一回,绝对不能再让这个毒瘤逃了。
张四花走后,王宝珍拿着户口本去了趟大队办事处,从办事处出来直奔镇上,忙到下午才回家,喝了口水又拿着砍刀进山了。
夜里,王宝珍要睡之前,母亲来到她床前,在她脖子上挂了一个黑漆漆的“铁佛。”
“当年你爷拖家带口逃难艰难,也没带着多少东西,老人临终前给三家平分了。咱家分到两样,本想给你留着做嫁妆的,但出门在外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给你戴着吧,可千万不能声张啊。”
周芳芳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句“黄金”。他们就这一个闺女,且闺女不是那大手大脚的人,老两口就怕孩子万一遇上个急事疾病在外头叫天天不应。
“妈,谢谢你和爸,这辈子咱们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我一定给你们争口气。”王宝珍趴在母亲胸前泣不成声。
也只有像他们家这样疼爱孩子的长辈,才会在孩子出门前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让她带着。
她知道,父母心里根本不指望她出气挣钱,就是想着孩子大了劝不住,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次日晨曦,王家一家子早早起床,吃过饭后到了隔壁村,便见到八辆破旧的东风车在那里等着。
每辆车上都有两三个脸生的外地人,有男有女,期中几个男的一脸煞气,张四花介绍说这些是老板专门请来的保卫人员,怕路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