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记错的话,洞房那一晚,她好像当着温岐的面说他不行来着。
虽然没有把“你不行”三个字直说出来,但结合当时的语境,和直说也没差了。
而且还是那种安慰的语气……
回想起温岐当时那微妙的表情,姜蘅握着茶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完了。
她当时还以为温岐是不懂,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温岐多半已经在考虑怎么杀她了。
……逃,现在就逃!
姜蘅当机立断,放下茶杯,立马起身收拾银两。
银两不多,但撑十天半个月还是够的。
半刻钟后,她穿好衣服,悄悄打开房门。
“夫人,你起来啦?”一个粉衣少女突然从门后窜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姜蘅。
少女看上去比姜蘅还要小一点,杏眼,小脸,整个人俏生生的,透着一股机灵劲。
姜蘅被她吓一跳:“小乙,你躲在这儿干嘛?”
小乙委屈道:“我没有躲呀,我是怕夫人你害怕,所以特地在这里守着你呢。”
“我害怕?”姜蘅立即心虚掩饰,“我害怕什么?”
“做噩梦呀。”小乙眨眨眼睛,“刚才你惊叫了一声,把我吓得不轻。”
原来她还记得噩梦的事。
姜蘅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有些复杂。
小乙是温岐安排给她的侍女,比她还小一岁,做事却很麻利,说话也古灵精怪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她待在一起,是整个温家和她感情最深的人。
如果她现在逃走了,那小乙怎么办?
会不会因为没有看好她这个“夫人”,而被温岐杀死呢?
姜蘅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但如果带她一起逃走,好像又有点麻烦。如果她能相信自己说的话还好,就怕她不信,扭头还把那些话告诉温岐——
那姜蘅就死定了。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姜蘅觉得自己的良心正在被撕扯、重组,每一次思考都是巨大的折磨。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我想去城里转转,我要跟我一起吗?”
没时间纠结了,不管小乙信不信,先把她带出去再说。
一听要出去玩,小乙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啊!”
姜蘅没有多说,朝她勾勾手,便向屋外走去。
两人穿廊过院,一路上遇到许多忙碌的家仆。他们看见姜蘅,远远向她俯首行礼,一个个恭敬温顺,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族世家的修养。
畅通无阻。
姜蘅面不改色,双眼紧盯着前方的飞檐高墙。
很好,就像这样,直接走出温家的大门……
她心跳如鼓,步伐越来越快,一声通报突然从门外传来——
“家主回来了!”
厚重的门扉被推开,家仆们纷纷退至两侧,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姜蘅骤然停下脚步。
那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的肤色极白,面容隽秀,鼻梁流畅高挺,锋利与柔和融合得恰到好处。眉目疏淡,眸子清澈深亮,如同一池清幽的潭水,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穿着一身素浅的雪青色锦衣,漆黑长发随意地垂在脑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配饰,只在衣襟和袖摆处绣着细致的银线,几近寡淡,却处处透出难掩的优雅与矜贵。
是温岐。
姜蘅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
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她的运气也太差了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就在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温岐也看了过来。
对方神色平静,目光也是温润无害的,明明没有一分一毫的攻击性,却让姜蘅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那个噩梦对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姜蘅不得不收敛心神,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夫君,你回来了!”
她提着裙摆在不甚平坦的石径上小跑,侍女小乙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主仆二人皆是一脸喜色,仿佛期盼已久。
温岐笑了笑:“慢点,小心别摔着。”
声音也是清冽柔和的,如清泉幽涧,极为悦耳。
姜蘅在心里默默惊叹此人浑然天成的演技。
明明杀她的时候连睫毛都不动一下,现在却会温温柔柔地提醒她小心。
不愧是大反派,果然恐怖如斯。
姜蘅不敢离恐怖如斯的温岐太近,于是在距他大概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好在他们平时就不算亲密,即便保持些距离,也看不出异常。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姜蘅目光关切,仿佛真的在关心他,“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温岐失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姜蘅:“那……”
温岐轻轻摇头:“宴席上有人旧疾突发,情况危急。我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便提前回来了。”
他的神色充满遗憾,但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显然并不在意那人的生死。
姜蘅甚至阴暗地想,是不是那人在宴席上惹恼了他,所以才会“突发恶疾”。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胡乱猜测罢了。
她抿了抿唇,正想随便说点什么岔开话题,温岐忽然又道:“夫人是特意在这里等我?”
当然不是了。
虽然内心反驳,但姜蘅可不敢说出来。她抿了抿唇,正想顺势承认,身旁的小乙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