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窗上透进了朦胧的晨光。 小鲜道人没敢立刻收了神通,手持那法印,又坐念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天光大亮,才收势起身。 瑶雪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小鲜道人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 雷阳打开门走到屋外,尝试着伸出手,看着金色的阳光落在掌心,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夜的危机,总算是度过了。 他回到屋中时,小鲜道人已经搬了把椅子坐在白三毓床边,盯着这衰弱的老妪出神。 雷阳终于忍不住问道:“白住持果然是您认识的那个人吧?看起来,你们交情不浅。” 小鲜道人叹了口气,说:“这是我大师姐,道号知白。” “您是白师父的师弟?怪不得您这么厉害!”瑶雪惊叹道。 向清文清修多年,不像年轻人这么喜欢八卦。她更关心眼下的问题:“孙师姐说,住持现在虽暂时没了生命危险,但仍要昏迷几日才能醒来,以后也再经不起这样巨大的法术消耗。您既然是住持的师弟,又会用这法印,是否也会用那封魔之书,或者是知道其他什么方法能收伏那明魔吗?” “师门遭难时,我才十二岁,纵然有些天赋,又得师父宠爱,学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小鲜道人摇摇头,语气中有些伤怀往事的感慨,“若说厉害,大师姐比我厉害多了。她都不是明魔的对手,我就更打不过了。” “这明魔既然被封印在您师门的法宝中,想必也和您师门有些渊源。”雷阳说,“要不,您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明魔的事,我们来想想办法。” “不是我不愿帮忙,而是我知道的确实很少。”小鲜道人叹了口气。 和失散多年的师姐重逢后,这邋遢道士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不再是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散淡模样,竟破天荒地开口解释起来: “我们师门数百年来都隐居在玉昆山中修行,所在道观名叫‘太初观’,精于降妖、捉鬼、驱魔的道术。师父本领高强,掌管着师门传下的三件宝物:封魔书、辟邪印和月华罄。大师姐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在经义和道术上都颇有造诣,性情温柔友善,对年纪最小的我关照有加。” “我没有家人,从记事起就住在太初观里,在我心目中,师父如同父亲,大师姐便是我最亲厚的长姐。我本以为,这一生都会在道观里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但没想到,太初观被一群魔物盯上了。” “那段时间里,太初观先后受到了几次攻击,但来犯的魔物都被师父打败,收入封魔之书中。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就是这个明魔。” “师父虽赢了明魔,但他自己也受了伤。那些魔物知道了师父受伤的消息,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猛攻。” “领头的几个魔比较厉害,能像这明魔一样,悬浮在半空。剩下道行较浅的魔,有的附在器物上,有的附在山中野兽身上,有的附在附近的山民身上。成百上千的魔物一起涌入太初观,见到观中弟子就杀,下手狠厉毒辣。” “太初观中,无论是九十高龄的老师伯,还是我这样十岁出头的孩童,人人都为保护道观拼上了性命……” 说到这里,小鲜道人猝然闭上了双眼,似乎在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役。他缓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 “……此后这些年,我行走四方,身经百战,却再也没有见过那晚那样惨烈的战斗。” “快到天明时,我的师兄、师姐们死伤殆尽,师父也受了致命的重伤。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仅剩下的大师姐、五师兄和我带到三清殿,将封魔书、辟邪印、月华罄这三件宝物交给大师姐,让她带着我们从神像下的密道中逃走。师父守着密道入口,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密道的出口在半山处。我们出了密道,连夜逃下山,可还未到山脚下,便有数只魔物追了上来。师姐拦住了它们,让五师兄带着我先逃。” “我和五师兄战斗了一夜,浑身都是血迹,刚到山脚下的小镇,就有镇民报警把我们抓了起来。我们被关押了一个星期,五师兄日夜解释、恳求,警察又确认了方圆百里最近都没有可疑刑事案件,才终于放了我们。但我们却因此和师姐失散了。” “五师兄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加上后来我们流落江湖,餐风露宿,十分辛苦,三年后他也去世了。” “最初的那些年,我试着寻找过大师姐,甚至想过,等找到了师姐,我们一起好好练功,将来杀回玉昆山,光复师门。但那年头还没有手机、网络,人海茫茫,我无头苍蝇般的乱撞,根本不可能找到师姐。后来,我也就灰了心,连带着对世间万事都没了兴致,专心游方修道,只靠这降妖捉鬼的手艺讨口饭吃。” “直到前些天,我在乔家村见到了你们。瑶雪请我吃的那条鱼,让我一下想起,当年在玉昆山的冰湖边,师姐给我烤的鱼,也是这样的风味。” “我从你们的对话中知道,瑶雪是在道观中长大,又知道你们住在风夜城,便抱着一丝希望来到这里。没想到,竟真的让我找到了失散二十年的师姐。” 众人听完故事都,唏嘘了一阵,但说回眼前的困境,仍然没有头绪。 雷阳对向清文说:“向伯母,您方便把那封魔之书拿来给我们看一看吗?那毕竟也是小鲜道长师门的法宝,让他研究一下,也许能找到使用的方法呢?” 向清文看了一眼昏睡的白三毓,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