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临风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坚实的大地上,耳边传来忘川水拍打河岸的“唰唰”声。他微微侧头,看见火红的曼殊沙华沿着河岸一路盛放,像鲜血铺就的地毯。 他挣扎着想起身,一双温柔的小手及时伸过,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你醒了?”晴宜眼眶通红,声音也带着点鼻音,“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没事。”关临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河风吹拂过他的脸,他感觉到丝丝凉意,似乎脸上刚被人擦拭过。他赶紧低头看去,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也都被简单处理过。 他不由脸一红,说:“是你替我整理的吗?谢谢你。” “没什么,你醒来了就好……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可怕,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我还以为……还以为……” 晴宜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仓促地低下了头。 关临风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慢慢变得湿润起来。 他有些心疼,更多的则是感动。他从小便是孤儿,虽然也得到过很多人的关心爱护,但不论是爷爷、望月,还是雷阳和他父母,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深沉含蓄,像这样为他掉眼泪的,她还是第一个。 这一刻,他很想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贴在离他心口更近的位置。可他不敢这么做。正是因为她这样珍贵,他才不能把她拖入危险中。 关临风平复了一下情绪,拿出礼貌疏离的伪装,淡淡地说:“我没事了。我只是玄气消耗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晴宜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刚才是又用了龙翔吧?你不是说过,这招用一次要休息两三个月?这么频繁使用,你身体真的能承受吗?” “没事的,我自己有数。你别管了。”关临风微微一笑,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晴宜轻轻咬住了嘴唇。 自己有数?他刚才难受成那副样子,她是亲眼看见的,那绝不是“休息一下就好”这么轻松。他不肯对她说实话,是因为他已经习惯自己默默承受一切,还是因为他不想再让她靠近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让她心痛难言。 可是,她也明白,关临风这种态度,她再说什么都是自找没趣。她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也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总之,你以后还是少用点吧。” 关临风点了点头。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还是关临风问道:“刚才在奈何桥上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掉下河的?” 晴宜给他讲了她发现刘慕节召唤水中恶鬼,以及她想撞他下桥却反被他拉下水的经过。 关临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说:“你发现刘慕节有问题,喊我或者喊雷阳一声,让我们想办法就好,为什么要自己扑过去呢?下次千万别这么冒险了!” 晴宜从这话里听出几分责怪的味道,不由低了头,轻声说:“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来救我。” 关临风见她这副模样,差点脱口而出道“没有添麻烦,我还不是担心你”。 他及时意识到不对,平复了一下情绪,最终嘴上说出来的是:“不用谢我。我和雷阳好歹也是玄师,你们两个女孩子是跟我们一起来的鬼界,碰到什么事情,我们出于责任,都不可能不管的。” 晴宜心里更痛,暗想,所以,他是因为玄师的责任才跳水来救她的吗?那是不是说,他之前对她的所有保护和关怀,也都是出于这可恨的责任,而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情意?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打锣擂鼓般的喊叫声,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在这里、在这里!我看到他们了!” 晴宜和关临风都吓了一跳,赶紧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身高两米、体型粗壮的鬼怪正气喘吁吁地向他们奔来。 两个鬼怪都是一身黝黑的皮肤,下身穿着布裤,上身只穿了马甲,裸露手臂上布满虬结的肌肉,区别只是左边的那一个手拖狼牙棒,右边的那一个手执粗重铁链。 他俩都长着一张丑脸,但也丑的各有特色。拿铁链的那个一脸横肉,歪斜的大嘴里露着歪七扭八的黑黄牙齿。拿狼牙棒的那个鼻孔朝天,眼睛大如铜铃,额上还有一个鸡蛋大小的狰狞伤疤。 晴宜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两个鬼怪已经跑到他们面前,把他们堵在了河边。她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家伙腰间都挂着一块书本大小的黑木牌,上面用篆字一笔一划地写明了他们的身份,是阴司的鬼吏。 她心中暗暗感叹,阴司这个设计可谓是十分贴心了,如果没有这块身份牌,只怕任何人见了面前这二位,都会误把他们当成地狱里的恶魔。 关临风把晴宜拉到身后,手中扣住一把铁莲子,沉声问:“两位是来找我们吗?请问有什么事?” 拿铁链的鬼吏大喝一声:“明知故问!岂有此理!” 关临风皱眉道:“我们确实不明白。” 拿狼牙棒的鬼吏冷笑道:“你们这些逆刑叛贼,竟然跑到黄泉路上袭击勾魂的鬼使,劫掠新鬼,简直不把阴司放在眼里!俺们兄弟可不像那些文弱的鬼使,落在俺们手里,你们可别再想耍什么花招!” 晴宜这才明白,这两位阴司巡捕、鬼中兄贵,是误把她和关临风当成了袭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