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阳略加思考,就做出了决定。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崔判官能体谅我们的难处,还愿意帮助我们寻找朋友,我们十分感激。但我们和朋友失散之前,曾约好在此岸酒馆会合。如果岱先生不介意,我还是想留在酒馆这里等他们,免得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大家再次错过。” 这个理由牵强的很,但雷阳想表达的也只是个态度。 如果他们被崔判官带走,就彻底成了人质,往后是生是死,全都由阴司说了算,再由不得他们自己。但留在此岸酒馆就不一样了。岱先生替他们出头,必然有他的原因。如果他们能抱住岱先生这棵大树,至少能有些跟阴司谈判的本钱。 岱先生接收到了这个友好的信号。他及时接口道:“我是开酒馆的,来的都是客,我当然是欢迎的。” 崔判官抿了口茶,淡淡地说:“岱先生古道热肠,又会做生意。这些年,您可真是招揽了不少熟客呢。” “我这酒馆开在奈何桥边,做得就是一锤子买卖。路过的新鬼歇一歇脚,转头就去阴司报到了,不论是下地狱,还是去往生,都是有去无回的。若说我这店里有熟客,也就是您和您手下的阴司弟兄了。”岱先生回答得从容不迫,“崔判,我听说,您这次来,是听闻逆刑即日将北上攻打一念湾,特带兵士来驰援镇守此地的韩将军的。韩将军的营地离我这里不过半日的路程,您就且让这两位年轻人住在我这里,回头您若有召唤,我立刻就将人给您送过去,如何?” 崔判官找不到反对的借口,也不想得罪他,假装纠结了一下便答应了。他随手一挥,从雷阳和瑶雪身上取出的那两张纸笺,重新飞回了他们头顶,消失不见了。 他手下那两个文士在他的示意下,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对雷阳和瑶雪好一番叮嘱和吓唬,让他们保持低调,不要生事,遇到问题及时报告阴司。 温霞和郭印之也被获准留下,等此间事了,再去阴司登记。 崔判官和岱先生又喝茶闲聊了一会儿,谈了些阴司和逆刑的战事。 等到天色开始变暗,崔判官才带着手下告辞。 阴司的五个官吏一走,酒馆中的气氛就轻松了不少。 大家纷纷向岱先生道谢。岱先生都微笑着接受了。 瑶雪还积极地向那岱先生询问“联系方式”,表示返回人间后要给岱先生多烧些纸钱,以感谢他今日仗义相助。 “哈哈哈哈,我不缺钱,不用帮我烧了。”岱先生不由莞尔,“你们两个年轻人,如果真的想报答我,不如替我做些别的事情。” 雷阳暗暗叹了口气。这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瑶雪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中了套路,天真地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岱先生没有立刻回答,微笑着看向雷阳。 雷阳无奈,只得跟着表了态:“您救了我们性命,有什么差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岱先生摆了摆手,说:“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个市恩的小人。我所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们听了,如果不愿意做,也不要紧的。” “我是东岳大帝的后人,虽然一向闲散,但也不敢忘记祖训,每次遇到落难的孤魂野鬼,总想着多帮一把。人鬼两界,原本划分清晰,并且是单向流动,人死为鬼,鬼不能返回人间。但近年来,我听说人界的鬼越来越多,也见过几次你们这样跑来鬼界的活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听往来的鬼使谈起,一些莫名去到人间的鬼,没有害人之意,也被玄师们当作厉鬼诛杀,就觉得难过。” “我见你们二人有修为在身,想来在人间时也常与鬼怪打交道。我想请你们回去之后,帮忙留意下这些无辜的鬼,在他们被其他修行者散去魂魄前,传个消息给此岸酒馆,我们会请鬼使将他们接回鬼界。” 雷阳没想到,岱先生提出的是这么一个请求。 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就他个人来说,当玄师是为了挣钱谋生,岱先生说的这种鬼不害人,也没有苦主付钱请他出手,他本来就不会上赶着去杀。此时此刻,他更有一层换位思考:他这个活人意外来到鬼界,崔判官要勾去他的寿数时,他觉得岂有此理,那些鬼意外去到人间,玄师要散了他们魂魄,他们岂不是一样冤吗? 但其他玄师未必是这么想的。玄师界很有些人,为求名声,四处寻找这些软弱可欺的鬼怪,好让自己诛杀鬼怪的数量不断上涨,抬高自己的资历和身价。雷阳如果去帮助这些鬼,难免损害此类同道的利益,只怕也会惹不少麻烦。 可雷阳不是个怕事的人。他稍加思量,便做出了决定:“这是做好事,您把这些无辜的鬼接回鬼界,既救了他们,也为人界去除了一份隐患。我也尽一份力就是!” “爽快!”岱先生击掌赞道。 此案酒馆的掌柜适时地递上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岱先生接过来,放在雷阳手中。 雷阳用那枚小印沾了点茶水,在旁边的菜单上盖了一下,印出一个篆体的“岱”字。 岱先生一挥手,菜单自燃起来,瞬间烧成了灰烬。 瑶雪吓了一跳,低呼出声。掌柜的戳了戳她,示意她看酒馆结账的柜台。 那份印有“岱”字的菜单,端端正正地摆在柜台中央,只是四个角残留了一点被火烧过的焦痕。 “好神奇!”瑶雪欢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