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尊屹立在广邃的漆黑天河之间,仿佛小山一样高大的神像啊。
少女所以为的“岸”,只不过是神像座下的莲台底部。
近处被水中莲灯幽幽照亮的地方,显露出十分粗糙的岩石纹理,有着被侵蚀的沧桑痕迹,表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裂纹,温暖的淡金色光芒透过裂缝向外扩散,最后消隐在寂静的黑暗里。
一些暗绿的苔藓和杂草也聚集在发光的裂纹边,如同趋光而生。
入侵者被这尊如同从山壁中凿刻出的巨大神像所震撼,一时忘了言语,仰头仰到后颈酸痛也窥不见其身姿,视线尽头是被千重莲瓣包裹的坐台,以及一点被石缝中透出的光勾勒出的身体轮廓。
“怎么会有这样的……”
良久,少女喃喃着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差点连任务都不想继续,最后还是狠狠咬了舌头才回过神。
“太可怕了,难道这是要我亵渎神灵吗?”
她握紧手中锋利的尖锥,努力稳定心神,吸了口湿冷的空气,否定道:“不,这只不过是那个女孩的无意识领域而已,都是假的,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我必须找到精神核心!”
终于,她坚定了信念,咬着牙开始从底部向上艰难攀爬。
与此同时,恢复记忆的你低头离开电影院,匆匆踏上归途。
一路上不断有糊成一个个色块的路人打量你,指着你拎着的薙刀,不合时宜的穿着窃窃私语。
声音也模模糊糊,像是苍蝇的嗡鸣,听不清。
在醒悟过来这是梦后,你并没能靠意志脱离梦境,周围的一切也依旧毫无变化。
天空慢慢飘起细盐似的小雪,风冷得刮骨,身旁响起行人骑单车路过时摁的车铃声,是很老的凤凰牌单车,经过你时,还传来一股火锅店的麻辣香味。
这个梦大概是血鬼术,看来你们所要面对的鬼手段很不简单。
身边的一切都十分还原逼真,大概因为对前世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所以梦里才找不到眼镜,什么也看不清。而且就算你现在意识到是在做梦,也无计可施。
……不,或许并非无计可施。
走到家门口时,你的头发和睫毛上还粘着未消融的晶莹雪粒,脸庞和嘴唇被冻得失去血色,只有眼尾依旧残存一抹细红,在垂下的浓密睫毛投影下,显得更深更暗。
“回来啦?”
母亲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从打开的厨房门里飘来一阵鲜美浓郁的鸡汤香味。
“嗯。”
逆光站在门口的你,并没有踏进屋子,只停在玄关处温柔地凝视着母亲。
“妈妈,我要走了。”
“对不起,那时候很痛苦吧,没能救回你,没能让你享过福,没能好好陪伴,还有好多没能为你做的事。”
母亲一怔,放下围裙笑道:“在说啥啊,外面冷,快关上门进来喝口汤,专门为你熬来补身体的,我记得你在学校时就打电话说想回来喝鸡汤。”
你真的很想关上门进屋,扑过去紧紧拥抱母亲,但那样做的话,大概就会失去离开的力气吧。
“这样的梦,我好想一直做下去,就算再也醒不过来,我也好想一直做下去。”
“但不可以啊,妈妈,我不能在这里停留,我有必须保护的人,有不得不承担的责任,我不能这么自私软弱。”
“请原谅我。”
你深深吸了口气,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睫毛上的雪刚好融化,扑朔间眨下两滴冰凉的液体。
母亲迷惑且不安地看着你,她转身从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飘着油花的鸡汤,走过来递给你,问:“你是不是发烧了?快进来喝碗鸡汤暖暖身子,我去给你拿药……”
鸡汤香气扑鼻,上面飘着碧绿的葱花和暗红的枸杞。你的手指微微颤动,到底还是没有接住,只压住哽咽,微笑着对母亲做最后的道别——
“我最爱妈妈了!”
“再见。”
接着你就闭上眼转过身,用力关上家门往外跑去。
失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不能一味沉溺过去而失去现在。
如果无法靠自己的意志醒来,那就——
你来到附近最高的建筑物天台,在这里极目远眺可以看见一大片低矮的居民楼,远处耸立着繁华区域的高楼大厦,在惨淡天色中与远山的虚影几乎融在一起,化作阴郁的苍色。
这是你幼年最喜欢待的地方,也是曾经最憧憬的风景。
梦境的主人死掉的话,梦境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虽然这样做大概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从梦中惊醒,一个是就此永眠。
无论哪种结果,都比沉溺不醒被鬼吃掉更好。
所以你将薙刀插进混凝土,一步一步走到天台边缘。
冬天总是黑得快,世界灰蒙蒙一片,只在遥远的天际悬挂着一枚西沉的白色太阳。
那抹白光也像抹了阴翳,光芒微弱无力。
你没有向下看,而是面对着白色日轮向前跨了一步,紧接着世界突然颠倒,覆盖薄雪的大地变作霜空,乌沉沉的天空化作黑地。
唯有那一轮白日,端端正正地倒映在你金褐色的瞳孔里。
凛冽寒风从耳边发梢呼啸而过,赤红羽织猎猎作响,拍打出脆落的响声。
干脆的身姿,就像凋零之际毫不拖泥带水,整朵一起离开枝头的落椿。
*
“呼……呼……”
空寂的黑色领域里回荡着少女剧烈的喘息声,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