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尤川在太子府睡了两天后醒来。
后来的两个月里,他都没见过云琬。
再后来,太子在京城势力壮大,惹得彦王不悦,抓了太子的错处要驱他出京。
那日冬雪,林尤川跪在玉华殿外,雪没过膝。
少年郎的一袭红衣跪在雪里,身板挺直,不动不摇。
有三两侍卫走过,来议事的军臣走过,劝着他别管这事了,陛下正气着。
后来天黑了夜深了,便也没什么人了。
子时,他听见雪中的脚步声。
细碎但坚定的步子。
而后头顶的雪不再落下,红色的伞檐映入眼帘。
“怎么跪在这里?”少女的声音温甜。
他转头望见云琬正站在伞下,垂眸笑着。
她撑伞的手指节冻得通红,却仍把伞偏向自己这侧。
“这里冷,云姑娘还是快些离开吧,莫要冻坏了。”他出口道。
“公子既然知道这里冷,就别跪在这里啊。”她回嘴。
“我这是有要事求陛下。”
“哦?替太子求情吗?”
“是。”他道,“太子不能被驱逐出京。太子殿下聪慧正直,他是黎民最后的希望。”
“圣上忌惮已久,你又是太子的人,纵然你这般跪在雪里,这个情,你也求不动的。”云琬道。
“所以我不止是要求情。”林尤川回答,“我还要为太子顶罪,保全他的坦途。”
他望见少女的眼中生起丝丝关切。
“可你呢林尤川,”她责问,“你的坦途在哪里呢?”
他笑了笑。
像是自嘲,又像是毫不在意。
“我哪有什么坦途。”他道,“若尤川所有换得天下太平,便算是不渝此生。”
“所以云姑娘,你不该跟着我。”他补充道。
云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坚定的样子。
落雪无声。
她站在他身旁悄悄施法,周身围绕起温暖。
那日的玉华殿外,少女执伞,陪着地上跪着的少年站了一夜。
天亮后,彦王下诏,允了他的请罪。
林尤川被派去南方的边关。
他趁着马车南行,在半路上,突然听到马车内异样的动静。
他以为车上藏了刺客,拔出刀探过去,却被窜出的少女吓到。
云琬一身素衣,从车内一个木箱探出头,摇晃着双手得意道:“惊不惊喜呀林公子!”
林尤川无奈一笑,收起刀,用手抹掉她脸上的灰:“云姑娘还真是——”
“无缝不钻。”
“就当你在夸我吧。”云琬钻出木箱,“憋坏我了。”
她自然地融入车内的氛围,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了话题:“公子,话说你这头发为何是白的?”
“我儿时炼毒——”他还未说完。
“毒白的?”她抢道。
“是。”
“哦,你不回南疆吗?”
林尤川抬眼,她这一问不经意却又好像蓄谋已久。
他看到她看着自己,眼里不是平日那种嬉笑态。
那样凌厉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你知道我的身份?”他试探。
“南疆少主,林尤川。”她道,“南疆和彦国有暗约,你跟着太子做事,彦国护佑南疆平安——”
她摆弄起不知哪来的一颗石子,却好像握着一颗棋子。
她再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猛兽看到猎物一般。
那是一种陌生的模样。
她将棋子跺在车轸中央,如同落子一般:“南疆王的野心,你架不住,彦王也架不住。”
“少主当真要一直夹在这中间么?”她问道。
“少主可知,南下要打的是谁?”
“不知。”
“是南疆。”她道。
突然有刀光劈开马车的车厢,车厢被劈为上下两半,马的嘶鸣,车夫的哀嚎夹杂着兵器声。
二人从车内跳出,见一群南疆装扮的人举着兵器围着自己。
被自己族人围着的滋味,自然不好。
那群人内走出一个女人,像是为首的样子。
“少主,杀了她。”她说道,指着被林尤川护在身后的云琬。
他没有应下,只是问:“义父有何事找我吗?”
女人笑了笑:“王上找您的事您办了吗?先前让您杀了太子,您不也没做吗?”
“他不该死,彦子安是个正直的人,他会带来天下太平。”
女人大笑起来:“少主,您还真是不懂王上。”
“但我懂南疆想要什么,”林尤川道,“南疆的子民想要安稳,而不是战乱。”
“子民要什么重要吗?”女人冷笑道,“王上有令,让属下带您回去。半月后,随大军进攻彦国南境。王上还有令,若少主做不到,便就地杀了。”
若他回去南疆,彦子安定活不了。
“看吧,我早说了,你要选一边的。”云琬望着他道。
“少主若同意回去,便杀了这个女人跟我们走吧。”那女人道。
“杀我作甚,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云琬摆手争辩。
“这个女人杀了我们的暗探。”那女人咬牙道。
林尤川诧异地回头望了望身后揪着自己衣袖的云琬,此人正装作一副无辜模样望着远方吹了下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