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尽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时寒黎的面容。 时寒黎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知道你喜欢我,不过很遗憾,我没有时间去弄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又是从何而起的感情了,其实我想弄明白,那些人性和感情。” 殷九辞艰难地张口,他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在说话,他只是机械地感受着自己的声带在震动。 “怎么能用简单的喜欢来概括我对你的感情,你这个傻子,根本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太疼了。 殷九辞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无力地跌跪下来,他无法流血,但整个眼白都已经变红。 “你和我提什么人性,我的出生就是因为人性,我这前半生,灵魂都活在污泥中,我不渴盼救赎,我不想出去,只想让所有人都来到和我一样的世界。我恶毒又狭隘,如果我是个反派,我甚至都没有什么统治世界的理想,因为我只要什么都不做,世界自然就会变成地狱,你不明白,我是太明白了。” “但是偏偏有一道月光照在了我这摊烂泥上,它纯白清澈,美好得就像我年幼无知的时候做过的最美的梦,它让我这 摊烂泥上开出花来,那是长到这么大唯一拥有的东西,我知道我不配,但我控制好了自己的阴暗和嫉妒,我没有针对任何人,我只想保护我这唯一的一朵花。” “而现在……你居然让我亲手折下这朵花。” 他的眼眶里流出血来。 “时寒黎,你在逼死我。你以为你让我活下去,我就能活下去了么?你不是神,操控不了谁生谁死。” “我无法操控未来的生死,但是起码现在,我能保证你活下去。” 殷九辞瞪大视线朦胧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看着时寒黎走近,他想要挣扎,但他全部的本能都在压制着他对时寒黎动手,他只能绝望地仰头看着时寒黎,乞求:“不,求……” 他的话没能说出来,时寒黎手掌竖劈而下,她没有分毫留情,甚至听到了殷九辞的颈骨发出微弱的咔嚓一声。 殷九辞大张着眼睛向前栽去,时寒黎接住了他,她掌心轻轻地把他的眼睛阖上,然后把他放进了之前存放残魂身体的冰棺。 这个冰棺材质特殊,能够维持身体机能上百年不会腐朽,只要在世界毁灭之前她成功了,自会有人来把殷九辞放出来。 时寒黎把人放进去,定定地看了他两秒钟,就要去盖棺盖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阻力。 殷九辞即使昏过去,一只手还是死死拉住了她的衣角,紧到指骨发白。 时寒黎握住他的手,用力取了下来,放回到他的身前,就在这个瞬间,一滴血泪又从殷九辞的眼角流出。 时寒黎用指腹为他抹去脸上的血,最后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盖上了棺盖。 …… 此时此刻,苔原城。 来时和平辽阔的城池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大地震颤着龟裂,冰冷的海水从缝隙中渗出,暴雪压城,无尽的雪崩从高高的雪山上滚到人间,沉寂上千年的火山在强烈的刺激下喷发,火红的岩浆爆裂而残酷地吞噬着沿途的一切,白色巨人般的山脉在煌煌的天威下崩塌,为它脚下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渺小生物送终。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整个大陆上空翱翔,它的长相极像神话中的巨龙,漆黑的鳞片在岩浆与雪色的映衬下流淌着华美的光辉,硕长而有力的尾巴就像是巨大的蟒蛇,甩动间就能拦腰斩断高峻的山峰。江家堡那些凛然的巨塔坍塌了,在飞雪与血色中化为齑粉,巨龙仰头怒吼,整座大陆都颤抖起来,似乎这片土地也有了意识,颤抖地臣服在这浩瀚的伟力之下。 那是多么哀戚又多么壮烈的一幕,仿佛天降神罚,那狰狞而美丽的怪兽就是神明的使者,亦或者那就是神明本身。 而这虚假的神明带来的却是绝望与毁灭,它是灾厄利纳尔塔的追随者,这些渺小的生物杀死了利纳尔塔,它在对整个世界宣泄它的暴怒和哀伤。 普通的生物痛苦就只能独自痛苦,但拥有伟力的生物痛苦起来,能拉着整个世界陪葬。 大地上绘制着宛如炼狱的图腾。 逃亡的汽 车和飞机许多被撕成两半, ∇(), 奔腾的野兽享受着末日最后的美餐,人们深陷在烈火与冰雪中,鲜血汇入熔浆,汇入海水,渗入苍白的雪里。 苔原城不是中心基地,江家堡就算声名煊赫,在末世之前也没有真正地自立为王,江家给予了掌权者应有的尊重,面对危机时热武器不及中心基地,但作为继承了瓦尔族科技和财富的地方,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应对能力。 只是无论是什么对抗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是负隅顽抗,一如当初的中心基地。 江逾从坠落的直升机残骸里爬起来,刚刚起身又虚弱地跪了下去,他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那是直接被巨龙的爪子穿透留下来的,血液浸湿了他整个身体,如此强悍的失血,即使他是四阶进化者也无法承受,他脑中昏暗,眼前只剩下红和白两种颜色。 那肆虐的怪兽就在他的头顶,他口中的血满溢到几乎无法吐出声音。 “……沐星。” 每天一十四小时待命,永远会第一时间给予回应的第一秘书没有给出回答。 江逾闭了下眼,血色的光蔓延到他的脸上,他已经是死人才会出现的灰白。 “家主!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