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张施英很骄傲地指了指,“试试我妈煲的糖水。”
陆信珍慢慢走下来,大码的黑色T恤盖到大腿,运动裤也因为过长被卷起至脚踝,她手捏住裤缝撑撑裤子,讪讪看着楼下的人。
“衣服有点大。”张施英看着她笑。
“不会。”她低头看一眼都能当裙子穿的T恤坚定说,“很合身。”
看着她拘谨的样子张施英将电视打开,“我还要备课,不介意我上去一会儿吧?”
电视在播放关于暴雨的新闻,市里几个主要路段都因为暴雨积水而无法行驶。
“你去忙,不用管我。”陆信珍端正坐在沙发上,摆摆手让张施英放心上楼做自己的事。
客厅里只剩陆信珍。
新闻的播报声戛然而止。她瞧瞧楼上放下心拍拍胸脯,然后迅速点下电影推荐栏。
暴雨在两小时之后终于停下。张施英放下书看看窗外,起身准备下楼。
走到楼梯口,电视声传到楼上。熟悉的台词他已经倒背如流。
“A thousand mouments. They\''re like a bag of tiny diamonds ……”
陆信珍坐在沙发上伸着脖子看的专注。
砰!
一声枪响。
“哇!”勺子放在嘴边,她呆呆倒在雪地里的男主角。
“没在一起喔!”
楼梯传来闷笑。陆信珍抬头,见张施英从上面走下来。
他走过来坐在茶几边的圆垫上,顺手拿起个小橘子边剥边跟着台词念:“I find you in of it. As if you were still working home to me.”
“你看过这个电影?”
张施英把手里的橘子掰开一半递过去,“我妈很喜欢这电影,看的我都会背了。小学的时候还逼我站在按摩椅旁给她朗读原文。”
陆信珍半颗橘子刚放在嘴里咬开,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想笑,嘴里顿时又酸又痛,快要炸开一样。
两人乐得东倒西歪。张施英缓过一口气,起身揉揉她的脑袋问:“那么好笑吗?”
陆信珍皱起脸,揉着脸颊苦哈哈解释:“橘子很酸。”
傍晚时红霞映天,窗外鸟声清脆,伴着细雨在阳台还能听到老年活动室传来的二胡声。
陆信珍伸手在外面探了探,对张施英说:“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张施英眼神真诚地让人无法拒绝,“我想跟你一起走走,可以吗?”
雨后万物复苏,疏朗的天气让人放松,两人走在路上,陆信珍悄悄哼起歌仔。
“雨落落,阿公去栅箔……”
“你在念什么?”
“歌仔,阿嫲小时候教我唱的。”
陆信珍用力嗅嗅雨后草木的清香,脚下跳过一滩小水洼后对旁边说:“小时候跟阿嫲住在一起,她教我好多歌仔。”
走过街口,张施英绕到外侧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
“是吗?还教了你什么?”
陆信珍想了想,伸出食指嫣然一笑:“一箩坐缀缀,二箩走脚皮。三箩有米煮……”
“什么意思呀?”
“数箩歌你听过吗?”
张施英摇头。
“你肯定知道。”她倏地转身后退着走。
“小心啊。”
张施英伸手去扶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
“一箩坐缀缀,二箩走脚皮。三箩有米煮……”陆信珍脖子夹着伞柄,捧着他的手掌认真地数着手指上的纹路,“四箩无米炊。五箩五田庄,六箩剥心肠。七箩——”
“七箩是什么?”
两把撑开的雨伞合扣在一起。张施英轻轻地问,声音正好吐在陆信珍耳边,好像一颗颗珠子似的从耳朵滚落心坎荡来荡去,痒痒的又让人头昏目眩。
“……七箩七益益。”
“七箩七益益?”
“嗯。”
陆信珍随了阿嫲有着一双极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的瞳仁总透着一股乖巧认真。直白的视线毫无遮拦,明明应该躲开,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木呆呆看着对方。
额头上一滴汗划过脸颊落在张施英的手背上。她松开力道,手却被反握紧紧抓在一起。
叭叭!叭叭叭!
电瓶车从后面飞驰而来。两人踉跄朝旁边躲开,被坑里的泥水溅了一身。
靠近老区的地方总是会有许多电瓶车在街道间穿梭。
他们拍掉身上的泥继续向前走。
“……过两天学院安排学生去一趟省医院学习,我需要带队去一趟外地。”
“嗯,路上小心。”
“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
“哦。”
“先前答应要教你普通话也许要等我回来。”
“我可以自己练习。”
“还是读报纸吗?”
陆信珍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别的方法。
“我们可以打电话。”张施英提议。
“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如果我觉得麻烦就不会这样说了。”
陆信珍安静,一步一步地走。
“信珍。”
张施英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着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