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
距离大婚之日仅有短短三日。
按照规矩,亲迎当日女方需得从娘家由父兄背上花轿。商枝父母双方,又是从外地来京,秦家便做主为她寻了一户人家人作干亲。
今日商枝需得从秦府离开,住到所谓的干亲家里,等着三日后秦怀远来迎亲即可。
一切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只待稍作休息就要出发。
商枝趴伏在窗台处,对着院子里敞开的大门望眼欲穿。
好在她没有空等 ,没有一会儿功夫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马起身,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怀远。”
秦怀远还来得及回应她的呼唤就被秦大夫人打断。
秦大夫人慢了秦怀远几步进门,正好瞧见了商枝奔过来的一幕,面色不善,冷嘲道:“还未成婚便如此没规矩,也不知你从小到大礼仪是如何学的。”
在她心中,秦家大少奶奶应该是一个知书达礼、蕙质兰心的贵家之女,而不是商枝这种出身乡野,成日病怏怏的丫头。
奈何当初商枝父母挟恩图报,借着救治远儿的那点子恩情,硬逼着她为远儿定了这么门亲事。
一晃就过去十几年,秦府与医谷再无任何来往,她本以为这门婚事就默认为解除了。
谁知,商枝出现在了秦府大门口。
她在大厅见到了一个满身狼狈的姑娘,那时她便心生不妙,明里暗里打听,奈何姑娘一副天塌了的作态,什么也问不出来。
后来,她便得知了医谷满门被灭的消息,当即就明白了自己最初的不详预感从何而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医谷算计,让自己的儿子娶这么一个短命的拖油瓶,她就忍不住迁怒于商枝。
不过事到如今,既然怀远对这么婚事很是满意,她也无可奈何了,不过终归是对商枝看不顺眼。
见母亲沉着脸,隐隐有发火的前兆,秦怀远一个跨步拦在了商枝面前。
“母亲,你答应过儿子的别忘了,容我与枝枝说几句话。”
秦大夫人见他仍旧贼心不死,只觉得太过不成器,头疼得慌。
“随你。”她冷冷丢下几句话,便坐在院子里,一副放任不管的模样。
秦怀远便拉着商枝进了屋内,然后将商枝按坐在榻上,自己则坐在她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上,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商枝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解他的举动。
秦怀远一脸纠结,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眼里溢满显而易见的痛苦。
“怎么了?”商枝还是第一次见到秦怀远这般难受不由面露担忧地问道。
秦怀远与商枝对视一眼,又飞快移开,吞吞吐吐半天,迟疑道:“枝枝,你可心悦于我?”
磨蹭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商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笑过后又觉得面前的男人太过可爱,她的一颗心顷刻间就软的一塌糊涂。
商枝知道自己一向嘴笨,什么都喜欢埋在心底,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眼下为了安抚秦怀远,她鼓足了勇气望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说得无比认真:“商枝一直心悦秦怀远。”
“我亦心悦于你。”秦怀远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隐隐抽痛着,但眼下机会正好,他便忽视了那点隐痛。
商枝惊喜地望着他,眉眼弯弯,脸颊边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她强忍着羞意主动抱住秦怀远,是极为依赖的模样。
秦怀远双手垂在两侧,有些无力。
“不过,除了这个问题我其实还有一事。”秦怀远垂眸看着地上 ,嗓子有些沙哑:“是关于芸娘的。”
他低着头一个劲儿的说着,未曾注意到商枝在他怀中已经完全僵住。
“她是我的恩人,几个月前我外出遭遇意外,险先丧命,是芸娘救了我。为了报恩,我便替芸娘赎了身,将她带回了府里。”
“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不过碍于恩情故而纵容了她一些,但我的心还是在你这里的。”
“要是换作芸娘三番几次伤了你,我早就把她送出府了。”
商枝面无表情地退出他的怀抱,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在对自己诉说爱意的男人,忍着泪意强装平静地问他:“那怀远如今是想要我做什么?”
秦怀远莫名不敢抬头看她,低着头说出了一开始便设计好的说辞:“芸娘除了秦府已经没有去处了,母亲说要想让芸娘留在秦府,需要你这个主人的同意,否则就要将她发卖出去。”
“枝枝,芸娘这几个月一直未曾计较你对她的伤害,想必你也不忍心她被发卖出去,对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商枝看着秦怀远,只觉得方才心动的自己可笑又可悲。
秦怀远见她久久不给一句准话,难免有些恼怒。他自认为已经姿态放低了,商枝却还端着不肯答应,实在太过心胸狭隘。
当今世上,哪位男子不纳妾的,别的女子都不曾有怨言,怎么到了商枝这里就不可了。
“怀远的意思是想纳芸娘为妾,对吗?”商枝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好脾气地再次问道。
秦怀远下意识点头。
“行,我同意。”
秦怀远露出欣喜的表情,一副目的达成无需再装的作态,敷衍地说了句商枝心底善良,起身快步走出去,未曾看商枝一眼。
商枝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听见了外间男子喜悦的声音。
“母亲,枝枝同意了,您可不能食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这些时日的示好都是为了娶芸娘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