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修竹院紧闭多日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走出来,黑色面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眼,眼角有一道褐色的疤。
秦大夫人快步走上前,视线落到他身后的屋内,语气着急:“大巫,远儿他怎么样了?”
被称作大巫的人垂眸看着秦大夫人,摊开手,手心里是一条被血肉撑得滚圆的虫子,还在无力弹动着。
秦大夫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强忍着作呕的欲望直直看着那条虫子:“大巫,这是何物?”
大巫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拨弄掌心的虫,虫子畏惧地挪动着:“你儿子身体里取出来的。”
这话里所代表的意思秦大夫人自然懂,眼睛里有泪光闪过,连日来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空,她嗓子哽咽道:“大巫,你、你的意思是我的远儿活下来了?”
“嗯。”大巫点头,“不过这情蛊在他体内待了太久,损了根基,他活不到而立之年。”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她劈了个正着,险先站不稳,身后的徐管事上前一步搀扶住她:“夫人,公子醒了就是最大的喜事,至于身体亏损,只要人还在,不怕休养不好,若是您这时候倒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对对对。”秦大夫人抓住她的手,像是对徐管事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远儿需要我,我这会儿怎么能倒下。”
一番话下来,她寻回神志,顾不得其他,朝着屋内跑去,仪态尽失。
快步进了里屋,秦怀远半靠在床头,面色苍白,正剧烈地咳嗽着,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母亲。”
“远儿。”秦大夫人快步走过去,紧紧抱住秦怀远,红着眼眶说不出话。
秦怀远有些无措,这是母亲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再没抱过他。
他至今还记得,受伤的自己想寻求母亲安慰,那时的母亲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要记住,你是秦家的大少爷,就该担起身上的责任,撑起整个秦家,而不是为了一点小伤来浪费我的时间。”
从那以后,他再没主动亲近过母亲,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母亲的背后,一步一步学着成为像母亲一样的,合格的秦家掌权人。
此刻,他有些生疏地抬手回抱住秦大夫人,许久未饮过水的嗓子带着明显的沙哑:“母亲,可是遇到何事?有我在的。”
秦大夫人已经收拾好情绪,又恢复成往日无所不能的大夫人。
“无事。”她看着秦怀远,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现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睡了太久,秦怀远刚醒时还有些没回过神 ,几句话后他总算弄清了目前的情况。
自己竟然昏睡了几个月,难怪母亲这般憔悴。
“我、我怎么会昏睡这么久?”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回忆片刻却毫无收获。
得知自己是被人下了情蛊之后,秦怀远一脸难以置信,他觉得自己待人也算和善,也没有什么仇家,怎么会中了蛊毒。
秦大夫人看着他,压住心底的恨意,勉强淡定道:“是芸娘。”
“芸娘?”秦怀远生疏地重复了一遍,“是谁?”
这话一出口,秦大夫人再维持不住淡定,满脸震惊:“远儿,你不记得了?”
——
看着拦在自己对面的人,商枝一脸不耐,今日就不该出门。
“秦怀远,你这是做什么?”
秦怀远站在她面前,愣愣地望着她,眼底有不解、委屈、愤怒,多种情绪揉杂在一起,配上一脸的苍白和瘦弱的身躯,显得有几分可怜。
“为、何?”他张口询问,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商枝一脸莫名:“什么为何?”
秦怀远:“母亲说,你已经嫁给宁王殿下了,为何?你不是说过要当我的秦大夫人的吗?”
他醒来已经有几日了,那日母亲先是莫名其妙提了个他没听过的名字,后来态度大变
据那个所谓的大巫所说,这情蛊本就是无解之毒,他侥幸捡回一条命,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的记忆停留在了遇见那个所谓的芸娘之前。
后来他想起自醒来都未曾见到过枝枝的身影,谁知这一问就得到了个仿若天方夜谭的消息。
枝枝嫁人了,且不是嫁给自己。
他完全想不明白,想去问个清楚,奈何被母亲以休养为由困在屋内,今日是找了时机溜出来的。
商枝又不知道他失忆了,闻言只觉得他脑子有病,不想和他纠缠,转身就想走。
秦怀远好不容易见着她,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连忙拉住她:“你别走。”
好好的心情被他怎么一搅和,早已经一团糟,商枝只想快点回府,实在不想同他再浪费时间。
“你到底还有何事?”
秦怀远从未见过她这么冷漠的一面,有些难以适应,明明从前枝枝一见到他就会笑弯了眉,仰着头眼里全是自己。
“和离。”
“什么?”商枝怀疑自己听错了。
“同宁王和离,我娶你。”秦怀远艰难地重复一遍,他觉得有些难堪。
这句话是他知晓枝枝嫁人后,纠结许久后做出的决定。他不在乎枝枝嫁过人,只要她愿意做他的妻子,嫁过人又怎样?
商枝只觉得他有病,从前自己在他身边时,他笃定自己不会离开,对芸娘可谓是宠若珍宝,可如今自己离开了,又巴巴地凑上来。
她同这种人实在无话可说,商枝冷着脸扯出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