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设简单的屋内,陆芸婉只顾着缝衣,垂眸眼色灰暗内敛,手中为陆子卿缝制的衣服已经好了大半,是一件深蓝色的上襦,开春之后天气便回暖,可以穿着在铠甲之下。
每年陆芸婉都会给陆子卿制作衣服,就连顾氏的衣服大多也是陆芸婉所制作。
陆府上下静的如一潭死水,只剩下天边一轮圆月清冷如水。
紫苏走进屋里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番光景,只是叹息一声说道:“二娘忙了整晚,晚饭都未曾动过,还是快些用了吧。”
陆芸婉见紫苏捧在手里的黍米高粱饼,摇头道:“我没有胃口,留着明天再吃吧。”
这种时候,心情不畅快,宵长梦浅就罢了,连饮食也是不必的。
言毕陆芸婉复又垂首去缝制衣服,窗外月明星稀,陆芸婉觉得这长夜如此漫长,周身始终萦绕着无法挣脱的压抑感,浑身都难受的紧。
屋外的天色极其晦暗,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往常这个时候往往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或者更夫打更的声音,今天这般光景是极为不寻常的。
陆芸婉步出门外,和急匆匆跑来的阿湄撞了个满怀,陆芸婉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阿湄气喘吁吁回道:“大事不好了,耿府君领着兵士将陆府团团围住,瑕丘的府吏都被雍州叛军围困住,魏参军和部分拼死抵抗一时无法赶来救援,现下族伯和主母正在商量对策呢。”
耿向文率领兵士叛乱,亲自披甲上阵要将陆氏族人全部歼灭,那位朝廷派来募兵的钦差,借着募兵之名行此种勾当,二人里应外合准备打兖州兵一个措手不及。
魏彦那一日的猜测没错,雍州刺史再一次发难,只是没想到耿向文竟然早已经被杨兴言勾结在了一起,他们这次的生机又有多少?
陆芸婉和阿湄一路小跑来到主母屋里,就在这个危急的当口,府里众人陆陆续续都来到了。
苏毓珠的眉目之间有焦灼的神色,说道:“此地距离青州还有数百里,就算即刻让人冒死突围出去送信,恐怕也来不及救援了。”
陆旻之的兄长,留在陆府照看陆家亲眷的伯叔陆茂实说道:“大家稍安勿躁,也许不用等青州的援兵过来,祸端就可以解除。”
但是陆芸婉懂得,说道:“伯叔指的是,须昌的援兵?”
陆伯缓缓抚摸胡须点了点头,众人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陆府之所以还未被攻破,是仅剩的三百护卫在撑着,伯叔说这话好像没有凭据,魏彦已经派人去请援兵,还是迟了一步,现在叛军已经攻上来,苦战在所难免。
陆伯说道:“须昌距离此地有上百里路,就算星夜兼程赶来也有一天的脚程,只要扛过今夜,事情便一定会有转机。”
耿向文所领的是轻甲步兵,善于巷战,魏彦训练的卫士也不是吃素的,耿向文的人很难在他们手里讨得便宜。
只是敌方的人太多,以少敌多到底力有不济,很快就落于下风,一千军士将陆府团团围住,在陆氏族人前方抵抗的是魏彦拨过来的三百精锐护卫。
四下军士的银甲泛着血色的光辉,叫喊声不绝于耳如修罗炼狱,短兵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湄刚才说叛军围攻治所,陆芸婉同样很担忧,魏彦率领瑕丘军营中的军队前去迎敌,可是瑕丘有多少兵力他们一清二楚,有雍州兵和耿向文里应外合,魏彦能够拖延多久的时间。
雍州的叛军即将攻入兖州,不止是瑕丘守不住了,整个兖州都可能会丢失。
陆伯亲自上阵,冲在前面抵御敌人,闪身抽刀阻挡攻势,喊叫道:“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让叛军得逞。”
陆伯的眸子似被染红,火光开始在陆府上下弥漫开来。在这方寸之地三百护卫拼死抵抗,众人被逼的节节后退,包围圈在逐渐缩小,场面一片狼藉,遗留下满地尸骸与鲜血。
长夜漫漫,星空移转。
敌人进攻的趋势明显慢下来之时,须昌的援兵赶到了,耿向文的包围被须昌前来的援兵从外面突破。
他们马上就能够逃出生天,直到在月色楼台之下,抬头看见崔煦焦灼的眸色,陆芸婉瞳孔蓦然放大,崔煦的目光焦灼无奈,直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陆芸婉身着一袭白衣,漆发四散,素白如清冷月色。
崔煦想到,他竟然是陆氏女,竟然就近在咫尺可他还是每日苦苦寻觅,二人在方寸之地也许只有一墙之隔,却始终不停的错过,导致从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陆芸婉回首看到,身后数丈开外的陆芸鸳因为脚步蹒跚已经落下了好一大截,几名军士磨刀霍霍,陆芸鸳拼命后退。
陆芸婉一时担忧,若回去救她大概脱不了身,可自小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如一体般无法分割,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遭难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倒不如以她之身换她无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芸婉不假思索冲向了陆芸鸳,替她阻挡了致命的一击。
叛军的脚步被打乱,使得陆芸鸳有了逃出生天的时机,陆芸鸳躲开了敌人的追击,回首看见陆芸婉正处于敌军的寒刀之下,眸中涌出绝望的泪光,大喊道:“阿姐!”
为了桐月为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陆芸婉决然喊道:“快走啊。”
陆芸鸳的脸上落下了滚滚泪珠,可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逃走,她不能浪费陆芸婉为她苦心孤诣安排好的一切。
陆芸鸳脚步蹒跚逃往了顾氏和援兵所在的方向,去到顾氏的身边。
崔煦见到陆芸婉回头跑去,震惊了须臾,旋即想冲上去救芸婉,可是他顾忌太多了,不得不生生停止住脚步,和一道前来的士兵并肩停留在原地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