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陆芸婉在江陵城中的绣楼忙碌,无有停歇。
寒冬腊月即将过去,山野间寒梅零落唯有香梅开的浓郁,桃花海棠也开了,极其灿烂满树花冠,这一切昭示着三月春分时节来到了。
是日,陆芸婉随着女使们来到城郊的水渠边上清洗衣衫。
紫苏阿湄等人身着不厚实的衣裳,在这片渠水处捣练,辛勤的劳作着。
春水寒凉,陆芸婉在一旁帮衬一二,只是待久了身上也不爽利。
溪水被寒烟笼罩,陆芸婉穿着单薄的衣衫,暗色清潭中映出她的影子,恬静清淡的身影仿佛要融进这明净的一渠水中。
凝视着自己的倒影,觉得如今的自己有点陌生,身姿已非昔日纤瘦如草,奇怪的地方有几分微丰的样子,眼中有迷惘的神色。
十五岁了,就要及笄了,及笄意味着可以许亲,不知昔日他说的要娶她的事情,可还作数?
直到水中的倒映中出现他的影子,心里有些羞愧的感觉。
“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陆芸婉喃喃道。
可揉了揉眼睛,那影子竟然未曾消失,惊觉不是幻象,抬头见一人言笑宴宴。
渠水对岸,崔煦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日出之后有清辉洒落于大地,他的面目被浅浅的光晕笼罩着,含着三分笑容。
是他回来了啊。
不见故人已累月,如今乍然得见,有惊也有喜,继而心内萦绕的是越来越盛的挥之不去的思念。
他着浅青色衣裳负手而立,戴玄青色幅巾,要溶在这一派日光融融中,他朝她越来越近,面目有风霜却仍然坚定明亮。
“府君终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陆芸婉感慨道,“连着担心了好几个月,终于算是结束了。”
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崔煦几乎无法遏制雀跃的心,两个月除了梦里曾经见到,别的时候音讯全无,见她安好才放下心来。
崔煦道:“嘉迁荆州长史,此行是赴命来的,方才拜访陆府上没见到人,便一路寻到此地来。”
“故土还安好么?一路以来经历这么多事情像是大梦一场,只是心里知道那里恐怕再也回不去了。”陆芸婉有些感伤。
“北凉铁骑踏破北境数州之地,陈兵长江北岸与太子梁绍对峙数月,因孤军深入缺少粮草,水师薄弱不敢轻易渡江,南祁西路军援兵最终回撤到达。”
众多因素合力之下建康之围得以解救,北凉最终退兵。
“北凉军队回程之时,广陵王受命在彭城阻击敌军,但由于敌众我寡并未追击成功,由此海内暂时恢复风平浪静,被主上斥责阻敌不力,遭到了斥责与贬谪。”
崔煦将连日以来扬州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陆芸婉听,好似大梦一场。
北境虽然恢复太平无事,兖、豫二州部分地区落入了北凉之手,南祁腹地暴露在北凉面前,失去屏障之后的南祁处于防守状态。
“随后沿江群蛮趁着南祁陷于战乱起兵作乱,广陵王奉命讨平出征,都督雍、豫、荆、江四州军事。”
“陆使君因平定雍州刺史杨兴言叛乱有功,被任命为雍州刺史,辅助广陵王殿下讨平作乱的群蛮事宜,现下已经到达雍州了。”
“非战之罪。”崔煦终了只是叹息道。
崔煦这样说,只不过是在为南祁的权贵们掩饰而已,只是一种隐约模糊的说法而已。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谁都没有戳破。
话题才沉重,气氛一时有些僵住,崔煦不想二人的会面变得沉闷,关怀道:“阿婉身上穿着单薄,如今气候不暖应当多穿衣为好。”
“我不冷。”陆芸婉怔怔然回答道。
心里是暖的,就不冷了。
回程之路几乎迷失在这浅草凄凄的景象之中,崔煦身影如鬼魅,一直跟在陆芸婉身侧亦步亦趋。
陆芸婉怀揣心事静默着,不远处的旱柳树下一群小孩正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片欢声笑语的样子。
眼下暂无紧急事项,陆芸婉暂时舍弃了一些浮世杂念。
小孩朝他们跑过来,脸蛋红扑扑的,“郎君娘子,我们一起玩呀。”
看来崔煦并不讨厌小孩,在陆芸婉的眼睛里映出一张正在微笑的年轻脸颊。
陆芸婉的心里微微一愣,他的脸上正洋溢着一种简单纯粹的,一种恬淡温柔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崔煦没有答应,转而看向陆芸婉,“我老成,就不和小孩玩闹了,阿婉要不要和他们一起?”
那些小孩看向陆芸婉,咋咋呼呼问道:“女郎和我们一起玩?”
陆芸婉腹诽他这可是还把她当成小孩来看待么,这些玩乐的事情早就已经离她很远了,她如今已经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了。
再不可能顽劣一切都要循规蹈矩,再做这些事情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崔煦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样子,觉得他怎么也如个大小孩一般幼稚。
没等陆芸婉回答,小孩们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朝前跑去,“我们快走,已经开始了。”
一霎时重心不稳朝前倒去,直到到达目的地堪堪站直身子,来到了小孩子们聚集的地方。
陆芸婉无奈转身回头朝崔煦看去,求助一般,崔煦只是怀着鼓励的神色殷切回望,仿佛在为她鼓气。
陆芸婉无奈看着那些小孩,他们在玩一个叫“斗草”的游戏,游戏规则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谁采的种类多,还能说出典故就赢了。
可陆芸婉自小不在江陵,对于这些花草都很陌生,看来赢的希望很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