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暮春,一场迷蒙大雨倏然落下,大雨滂沱之中一切都看不得分明,魏府上院落之中苍白而清凉的光晕之中传来了鸟鸣声。
白石地板被浸湿,百花零落沾湿在地。
陆芸婉开始长久处于深宅大院之中,入目所看见的光景就只有深沉的庭院,这个被称作为“家”的地方,入目一切都是属于魏彦。
自从嫁人之后有些自由在无形之中没有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不能行差踏错分毫。
就连故人含香的踪迹也没有,当时瑕丘一场分别,为的是含香要去扬州照管铺子里的物件,二人这才分道扬镳,要一起经营织染铺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自从来了建康之后陆芸婉经常在暗地里打听她的下落,可是自从那场战乱之后许多人和物都在那些日子里面遗失了下落,就连含香好像也以这种方式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的生活并非她一开始所希图的那样,总还以为她可以离开樊笼去到广阔的天地,去看人间的景色,她也可以游览名山大河。
但是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困囿在建康城这繁华靡丽之中,每日面对的就只有魏彦,每日要想的只有这两家的兴衰荣辱。
就连这婚事起初也是不情愿的,连她自我也渐渐失去再也找不到。
魏彦特意请了郎中给夫人看病,丧乱之时仓惶逃跑,天寒地冻的疲于奔命顾不得太多,她的身体已经落下病根,且因为五脏郁结心结难以抒解有愈来愈不好的趋势,深感痛心。
再到后来在漪兰殿的时候饮下了陆贵嫔那一杯酒之后,激发了症状更加重了病情,当时看不出什么来如今好容易安定下来,有些端倪初显。
帘幔之后光线清明,树影斑驳在微风中摇曳,陆芸婉饮完药之后靠在塌边小憩了一会儿,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身上盖着一方薄衾,手中执着一卷五经之类的书简在看不过是平白的漫无目的的消磨时间而已。
忽然耳边好像有风声呼啸,不知置身于何地,梦境之中是熟悉的景象,她好像回到了昔日在瑕丘的陆府,忽然之间她好像又置身于一团虚无的迷雾之中,迷雾之中有嘉木繁荫但是始终找不到出口。
魏彦进屋的时候没有惊动旁人,屋里一片静悄悄的,听女使刚刚说二娘正在独自休憩,一时在想是否要打扰。
他扶动帘幔走进屋里来,悄然走进了内室踌躇伫立着并没有立刻上前,于一片光线清和之中看见二娘有些清减的身形,她正扶靠扶手在塌上休息。
她粉黛未施,鬓发柔顺蜿蜒在身侧,身着一件浅白色的纱衫,眸如蝶翼,色如清露落入他的心间,甘甜萦绕在肺腑,好像被惑住一般。
回想着当日夫人的味道可真是香甜,不禁倾身轻抚她的细腻脸颊,伸手勾勒出她的眉目,旋即落下深吻。
一阵风吹来吹动帘幔,自昏沉黑暗的梦境之中清醒过来,明明是春日里回暖时节,却总觉得身上发冷,隐约看见魏彦,陆芸婉于心不安,“郎君你怎么来了。”
刚刚浅眠中缓过来也没什么精神,曾经清浅如水的眸子隐现朦胧薄雾。
脸色有些苍白,魏彦心道果然是幽囚的太过了对养好身体可没有什么好处,可是最近十分忙碌也没法抽身出来陪伴,提议道:“病才刚刚好些,身体还有需要恢复的地方,日后习些强健身体的事项吧,天气放晴了到郊外散一散心也好。”
陆芸婉答允,“那就依郎君所言,待郎君休沐之时去郊外散心。”
屋外的湿润渐渐干涸下来,见到暮春光景,渐觉转眼之间初夏又要来到了,魏彦靠在一方软椅上正在看美人。
陆芸婉依凭木榻,发丝垂散在脖颈,肌肤白净如皓玉,正透过窗外面的天色。
魏彦面对陆芸婉的时候总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之意,于此道还是稚嫩,总是嫌弃自己笨拙惹得她不快,因此总是浅尝辄止,要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一般。
曾经总是远望或者是凝视,如今日日朝夕相对,想到曾经所有的盼望不都在今时今刻吗,若是此刻要再胡作非为些什么她恐怕也不会抗拒吧,如此就想着要更加逾规一些。
一汪潋滟渐渐荡漾开来,肌肤相贴是温热的触感,脖颈之间有斑驳浅粉交错的印迹蔓延开来,屋子里满是幽若的熏香的痕迹,陆芸婉感觉到他身上松针清新的气息许是刚刚从屋外来时沾染上的。
思绪越发昏沉了,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人若芝兰的容颜,肺腑之间是抑制不住的疼痛,无法再深入下去想,陆芸婉禁不住低声央求,魏彦别无他法只能作罢。
“你已经嫁给我了,已经是我的人了这又为何不可?”魏彦问皱眉不解道,“那一日分明已经答应我要将他忘记,怎么能失去诺言呢。”
“只要郎君想,随时都可以,只是今日身体不适,胸口疼的慌。”陆芸婉放下身段说道。
“到底是因为什么人,才会如此。”魏彦未能完全相信陆芸婉的说辞,神色终究有几分不愉。
陆芸婉这才惊觉不管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魏彦已经对她心底深藏的一切了如指掌不禁觉得十分可怖。
当年他便是一直在暗地里默默的窥伺着一切的,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罢了,已经到了如此的程度么。
四下寂寥,陆芸婉枕在魏彦的肩侧,安抚道:“既然已经嫁给郎君便是郎君的人了,一定满心满眼里想着您怎么还会有别人,这是误会我了,真的只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已。”
魏彦略带了几分胁迫道:“你当知道,我的耐心也有限不可能一直等,明明已经答应过我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忘却诺言。”
感觉到身侧之人僵硬瑟缩,魏彦合上眼睛不辨情绪,他诚然不是圣人,不可能一再的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