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安静一隅。
陆芸婉在宴席上见到郑若静了,从前就觉得是个如水般沉静的女子,如今无疑更冷沉了。
郑若静远远的迎面走来,沉静之外自有一派高贵的气度使人敬畏,衣饰华丽行走的时候款带当风。
觉得这便是高门贵女该有的样子吧。
郑若静朝席上的陆芸婉看去,只见到宴席之上一团锦绣色彩之中,陆芸婉浸润在在明净的春光之中。
眉目素淡的女子着一袭蓝色襦裙,云鬓低垂梳作妇人模样发式,发间唯有一支银首饰熠熠生辉,仔细看去素淡之中又有几分雅致。
郑若静迎上来,握着陆芸婉的纤手,喜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郑若静太热络,陆芸婉只能尽力将礼数周全。
在崔府安静的一隅,郑若静正在煮茶,茶水煮的滚烫,有茶叶在水中沸腾。
郑若静的面容隐约浮现在雾气中,南境生长的茶叶芬芳,郑若静特意费心思搜罗来的。
她一直以来都喜欢世俗之物,不是那种超脱出凡尘的人,见陆芸婉寥落,便也想将自己身上的烟火气沾染到陆芸婉的身上。
茶煮好了,郑若静手捧晶莹青瓷所盛的茶水,笑语盈盈的递至陆芸婉跟前。
陆芸婉接过茶水之后顺从的饮下,“多谢郑娘子,恭敬不如从命。”
郑若静道:“此乃息雾茶,茶园之侧广栽云岭金茶而得名。”
“果然了,茶叶中仿佛也有茶花的香气,茶花之香十分雅胜,花型端庄,和梅花同是出自于冬日里,也是花中君子。”陆芸婉称赞道。
郑若静喜悦之色更浓重了,“难为你喜欢这茶,改日我命人送一些到你那里吧。”
陆芸婉谢过郑若静的好意,欣然接纳了,“多谢郑娘子好意,如今和郑娘子相处的久了,竟然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能得郑娘子的青眼可真是好啊。”
郑若静噗嗤一声笑起来,“说的也太肉麻了。”
郑若静高兴之余,仿佛想到什么事情,看着陆芸婉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芸婉示意郑若静有话就说。
陆芸婉的脸色发白,身体始终不能算大好,和当日在江陵的时候相比更加不好了,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郑若静见了生出关怀的意思来,“知晓你也有诸多不如意之处,有些事情就算不管再怎么尽力恐怕也做不到十全十美,尽量放宽心才好。”
陆芸婉闻言觉得其实郑若静说的一点也没错,喏喏应了是。
郑若静道:“当初只是想嫁给一高贵郎君,不管是崔煦也好,崔昱也好,都只是我想要的那种郎君的样子罢了。”
从来不苛求要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答允了一直爱慕她的崔煦族兄的求娶,不管怎么说和郑夫人都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终究有缘无分。”郑若静神态高贵,流露出惋惜的神色,“其实昔默那样的郎君也是极好的,何必执着在一个人身上,可千万别看不穿,空耗了自身。”
“又怎么会,临汝公主虎视眈眈,若是让她知道了崔煦对我的感情,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能够嫁得昔默那样好的郎君,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怎么会不珍惜。”
忽然又想到她至今不曾和魏彦有夫妻之实的事情,空担了这夫妻之名,自从那一日之后,魏彦竟然再也不曾责怪过,每日还如前些时日一般宠着她。
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之情来。
郑若静道:“当日和承嘉的亲事是由郑夫人主导的,却终于临汝公主梁玉嫚,不可谓不恼恨。可后来临汝公主的这门亲又毁在了承嘉的手中,又觉得十分解气,其实仔细想来其实我并不是喜欢着他的吧,能够让公主主动放弃从而娶你,其中定然又是一番周折,他从中斡旋不知出了多少力度,是我所不能够的。”
陆芸婉将郑若静的话听进去,一时有些颓唐,曾经那样两相爱慕的人,终究只能天各一方,再无瓜葛。
府上悉心安排了歌舞,场内有舞姬正在献舞,将郑夫人的喜好都一一记在心中,王蕴素在一旁谨慎侍奉。
从前说过不与陆芸婉同席这样的话,现在二人坐在一个席上,也是郑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
郑夫人望着郑若静好像有些惆怅,毕竟也是相处十年有余的人儿,从小也是看着长大的。
一直以来都是当成准儿媳来看待的,后来为了临汝公主和崔煦成婚那档子事情,若静在一朝一夕之间就改变了心意,另嫁他人,其实原也是她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崔煦身着一件白色常服,气色十分衰败,日渐憔悴起来,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再次见到崔煦除了寒冷也别无其他,陆芸婉道:“若是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代价,也许我会选择放手也说不定,喜爱一个人也许放手未必不是一种成全,不想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郑若静的面容恬静,“今日算是明白为何他会如此喜爱你了。”
“何以见得?”陆芸婉问道。
郑若静的语气之中满是释然:“因为你们不管遇到怎样的逆境,都还能够温暖如初,始终清白如雪,这也是我所无法比拟的。”
原来如此,曾经在遇到挫折与困难的时候也总是想着要帮着崔煦振作起来的,也许这就是郑若静口中的“清白如雪”一词的由来吧。
皎洁的就如同春日梨花一样,没有丝毫杂质,就如同崔煦与她之间的感情一样素白皎洁。
席上觥筹交错,崔煦饮用茶水,朝女眷席瞥去一时眸色停留,只见远远的阿婉坐在阿娘的身边极为恭顺的模样。
大郎殒命,无法从悲哀的情绪脱离出来,目之所及唯一的亮色唯有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