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蹭了蹭她的鬓角:“这算什么?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
有时候商云真的很无助,这人一会对人心狠手辣,一会又对她掏心掏肺,搞得她要离开很没有良心似的。
商云任由他玉凤笄插到自己头上,忽然问道:“卿卿是谁?”
他低头看她,睫毛落下一片阴郁的影子:“啥卿卿?”
商云抠着手指:“你每天梦见都叫着卿卿,是你在崇城的故人吗?”
他笑了,唇角微微勾起:“明日再告诉你。”
明日复明日。
他等不起,她也等不起了。
商云轻抚他的脸颊,一双眼睛因为高热而红通通的。
他抓住她的手:“云,等我。”
商云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这个人,看面相就不像个好人,桀骜不驯,命生反骨。
可是怎么办啊,她好喜欢他。
商云正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崇应彪,答应我,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朝歌城。”
——
太子今日就要被处以极刑,商云被关在家中,哪里都去不了。
到了正午时,空中突然雨雪霏霏。
这场雨来得怪异,滂沱的大雨似乎要将整个朝歌城淹没。
商云仰头看着天空,眼睛越来越红,直至流出血来。
共主已死,未来的君主已经诞生了,但不是她的夫君。
商云换了一身戎装,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
仆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夫人回房吧,您若出门,大人会杀了我们的。”
商云摸了摸她的头:“他回不来了。你放心,我已经将你们托付给父亲,安排好你们的去处。你们守好家,陌生人来不要开门,我走了。”
商云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匹马是崇应彪的心爱之物,不知为何,他今日却没有骑它。
商云骑着它要出城,这马似乎认得路,带着她左拐右拐,不到一刻钟,商云眼前出现一座熟悉的府邸。
太祝府。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放慢脚步,几乎停在原地。
商云注视良久,才扯着缰绳离去。
商云从前觉得从崇府到商府的距离很远,崇应彪对她说:“我陪你,无聊你就同我说话。”
连马都知道有小路,他为什么不带她抄近路?
商云越想越气,马鞭子甩得啪啪响。
城中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到处都在死人,西岐、东鲁、崇城的子弟打成一片,横尸遍地。
崇城的子弟看到商云,大喊道:“夫人!将军出城了!”
……
狗东西,果然不听话,让他别出城别出城还要出去,肯定要死在少年君主手里。
商云策马离开朝歌城,出城时她发现,城门口那两只巨大的貔貅没了。
这究竟是打到什么地步?朝歌城都稀巴烂了!
披风猎猎作响,雨水淋得她睁不开眼,商云心急如焚,打开三眼,沿着崇应彪离开的路一直追下去。
马儿带着她跑了许久,最后,她听到雷鸣一般的水声。
十几里开外,水汽直冲云霄。
瀑布……
阳陷阴中,水生之处。
也是他的丧命之处。
广袤的莽原里,商云大声地呼唤:“崇应彪——崇应彪——你在哪里——”
心念一动,商云调转马头,朝一处悬崖狂奔而去。
大雨如泄,商云的眼睛不断流出鲜血。
她跳下马来,四处寻找他的踪迹,马儿也跟着左找右找。
最后,在一处丛林里,商云找到了他。
他浑身是血,大雨已经冲淡了他身上的痕迹,血水顺着身体流入地面。
他右手紧握,放在胸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却浑浊无比,照不出天空的影子。
商云轻轻扶正他的脸,显露出脖颈上的伤痕,那是一道剑伤,还有殷红的血液渗出来。
因果就在这里。
他杀了这把剑的主人,又被这把剑所杀。
商云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渍,用力阖上他的眼,他却怎么也不肯闭眼。
他遗愿未了。
商云查看他的身体,他浑身是伤,看来生前经历了殊死搏斗,他握成拳头的右手指缝中露出丝线一般的东西。
她掰开他僵硬的手,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却见掌心里静静地放着一束头发,用红色丝带束起。
结发。
商云捂住他的眼睛,弯腰在他耳边低语:“狗东西,我就说我的头发怎么掉得这么快,原是被你偷走了。”
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手心,他终于闭眼了。
商云凝视着他睡颜一般的遗容,他终于不皱眉头了,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崇应彪,你太狗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呀。”
为什么要出朝歌城啊?
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奇怪,这雨水怎么这么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