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知为何,却没有往日那种恢复体力的感觉。
翠妫微微蹙着眉头,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滑,下巴渐渐没入水中。
正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开门声,还有急切而凌乱的脚步。
“你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她的法力果然退步了许多,连苏全孝都制不住。
淋淋的水声响起,苏全孝从水中抓起她的手,一把贴在脖颈处。
好凉,好冷。
他托起翠妫的下巴,免得她被淹死:“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宫里不知怎么了,乱哄哄的,是你去了吗?”
翠妫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唇微微动着。
苏全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得凑上前去。
她的唇色很苍白,整张脸像一块冰,透着凉意:“我没去王宫,宗庙里有个骨族姑娘……”
话未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苏全孝半蹲在水缸外面,一直托着她,估摸着快半个时辰,才把她从水里抱出来,用被子裹住。
他冻得上半身都麻木了,换了一身干衣裳,又把熄灭的火笼烧起来。
苏全孝知道翠妫不怕冷,但是他总担心她伤身体。
他捻起那些烤焦的栗子,一个一个剥壳去皮,等剥到第十五个的时候,翠妫醒了。
她翻身爬起来,激动地跳下榻:“苏全孝!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与亡者通的方法!”
苏全孝把她的鞋子放在她面前:“你今天去宗庙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冬夜里静谧的落雪。
“我看到王宫被妖气笼罩,本想去看一看,但是实在接近不了,又见到宗庙有红光,应当是有异人在那里,所以我就去了。”
他点点头:“有遇到危险吗?”
“没有,我看见一个姑娘,她不知是哪朝人士,自称骨族祭司,她告诉我与亡者相通的方法,苏全孝,或许我可以找到你家人的魂魄,让你与他们说一说话。”
翠妫很高兴,眼里盛满笑意,苏全孝静静地看着她,火光在他脸上刻下淡淡的阴影。
“你不开心吗?”她歪着脑袋,半湿的发尾滴着水珠,落在她的脚上。
“开心。”他低头剥着栗子,“这方法会损害你的身体吗?”
“当然不会啦,这是骨族的秘法,是那姑娘教我的。”
他把一盘栗子推到翠妫面前:“下次,带我一起去吧,我不会拖累你的。”
翠妫吃了一颗栗子:“你不会拖累我,只是……”
他打断她的话:“嗯,下次带上我。”
翠妫吃栗子的时候,他用一块干布帮她擦头发。
“苏全孝,这秘法只能用一次,你想什么时候见你的家人?”
苏全孝一点一点地替她擦干水珠,神色格外认真,就像多年以前,他坐在寒风瑟瑟的营房外擦剑。
后来,那把剑杀了他。
“等到祀节好吗?还有半个月,那是我们人间团聚的日子。”
“好。”
——
四大伯侯谋反,来自四方的质子被逼弑父,南伯侯父子俱死;东、北伯侯为子所杀,姜文焕与崇应彪继位成为新一任伯侯;西伯侯得以幸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苏全孝沉默了很久。
翠妫坐在檐下,望着王宫的方向:“他是人皇,身负天下气运,怎能如此。”
苏全孝戴着笠帽出去了,叮嘱翠妫关好门。
翠妫不知他会去找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很孤单。
就像过去的三百年,翠妫河畔,只有她一人。
苏全孝去了崇府。
漫天大雪,他望着府邸深色的檐角。
在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这样守夜,看着崇应彪的营帐。
崇应彪虽然只是北伯侯庶子,但是也是北地质子的首领。
好久好久以前,他曾经教过苏全孝剑术。
尽管,苏全孝已经记不清那一剑该如何挥出去。
暮色四合,看着崇应彪进了府,苏全孝压低帽檐,翻墙进了他的家。
多年不见,崇应彪似乎也变了。
他以前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拿鞭子抽人,为了护住北地质子,经常和朝歌城里的公子打架。
如今朝堂局势变幻,他被迫弑父,苏全孝只觉得,他连走路都变得沉重了。
在经过一个没有点灯的角落时,苏全孝跳了下去,站在崇应彪面前。
“谁?”
剑锋发出利啸,堪堪停在苏全孝胸前。
他摘下斗笠。
光线很暗,崇应彪眯了眯眼:“是你,你没死?”
“死了。”
“找我做什么?是殷寿杀的你。”
没有帽子遮挡,飞雪落在苏全孝的睫毛上:“朝歌的人都说,是你把我妹妹献给帝君的。”
崇应彪吐出一口气,神情有些倦怠:“是。”
“为什么?”
崇应彪收了剑:“冀州城破,她满身是血地跪在我脚下,让我别杀她。她想活着,我做不了主,只有主帅能赦免她。”
满身是血地跪下……
苏全孝晃了晃。
是不是那个时候,妹妹已经被狐妖附了身?
他恍惚着转身。
“不是说大人已经回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他?”
墙外隐约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苏全孝和崇应彪同时循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