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遥后退数步,悲凉的双眸似皑皑白雪中挣扎冒头的绿草,凄声道:“我的家族已经守护美人刀六百年了,我不能……”
“不是你能不能,而是你做不到。”花枕雪急道:“我身上的宝藏根本没将真正的高人引出来,那些人压根儿瞧不上我,可美人刀不一样,黄泉岛已经覆灭六百年,但迄今为止,大家仍旧提起美人刀,那些早已隐退江湖的高人肯定受不了这个诱惑,林遥,将刀交给风寂星吧!别提什么守护,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
暮色四合,夜已深深,米粒大的雪珠儿飘飘荡荡似无根浮萍坠落水底,那是浮萍唯一的归宿。
一顶青色的轿子停在朱颜楼小门,奚乐瘦弱身子裹着狐裘披风,疲惫不堪回到屋子。
小甜一关上门就反锁,急急凑到坐在床边的奚乐身旁,焦急道:“姑娘你怎么想的?方才魏王都开口说要纳你为妾了,你怎么却拒了?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奚乐沉沉的目光穿过开着的窗户看向漆黑的外头,稀稀疏疏飘着几粒苍白的雪珠,她疲惫一笑,道:“你没听出魏王开玩笑的语气吗?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一个插科打诨的玩笑就能拒了吗?”
“可魏王都开口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何不顺水推舟?难道他还能将话收回去不成?”小甜急不可耐劝道。
奚乐摇头,摆了摆手,道:“你回去歇着吧!我累得很,要睡了。”她劝退小甜,看向敞开的窗户,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反锁,这才疾步走到床前蹲下,伸手进红木雕花床下摸出那个粗糙劣质的梳妆盒,抱在怀中,就坐在脚踏上,娇嫩似玉兰花般的手指轻轻抚摸梳妆盒。
扣扣扣——
是敲门声。
奚乐吓得失神,忙将梳妆盒丢到床下,就听窗外传来林遥声音,“奚乐,你在吗?”
“是你啊,吓死我了,你快进来,外头冷得很,今儿下雪了呢。”奚乐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林遥翻窗进来,看向伸手进床底下的人,笑道:“既然知道下雪了冷,那你怎么还开着窗?”
“我不知道为何,只要将窗一关上,就觉得要窒息了。”奚乐已经捡回梳妆盒,起身走到桌边,将梳妆盒放到桌上,腾出手倒了茶递给她,道:“你怎么晚上过来了?”
林遥坐在圆凳上喝着茶,却不知要如何说,正犹豫,奚乐已经将桌上的梳妆盒抱在怀中,递给林遥,道:“我相信你,你、你能否为我办一件事?”
“啊?”林遥一愣。
奚乐叹息着将梳妆盒放在桌边,打开盖子,露出盒中整齐堆积在一起的精致首饰。
簪子发钗,步摇耳环,手镯项链,珍珠美玉不计其数,宝石金银晃花了眼。
奚乐沉声道:“我手上其实一文钱也没有,客人送我的东西,我必须全交给老鸨子,这些首饰,都是我隔一段时间,偷偷摸摸昧一件藏起来的,我想请你帮我全死当,换成银子。”
“你要离开了?”林遥疲惫的脸上忽然笑了,晶亮的双眸似夏日繁星。
“是。”奚乐颔首,叹道:“以前我想着,或许能有一位比较好的客人能为我赎身带我离开,我也不管其它,受些委屈伺候大妇也无妨,只要能像个良家女一般活过,若是有造化,还能有个一子半女,好歹一辈子也算有个依靠,可今晚,我在魏王府抚琴,魏王喝醉了开我玩笑,说要纳我为妾,我知道他是玩笑话做不得真,便也玩笑着拒了,但今晚宾客极多,恐怕以后也没人敢让我进家门了,我……”
奚乐眸光中满是纠结,似缠绕的水草,看的林遥心中难受,小心翼翼道:“所以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我想将这些偷藏的东西换成银子,然后帮我赎身,再然后,我想离开江南。”奚乐艰难说出曾想过的话,道:“我想带小甜走,我的赎身银子我已经算过,会多一些,但小甜要不了多少,我知道,她其实为了能离开这儿,早就乱了。”奚乐叹道。
林遥低下头,不敢看她,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奚乐见她沉默,心中‘咯噔’一跳,道:“你是觉得,妈妈不会放我走吗?”
“奚乐。”林遥抬头看她,露出一个苦涩凄凉的微笑,道:“你听说过美人刀吗?”
“听说过好多次呢。”奚乐认真颔首,道:“不但说书的,就连一些江湖上的客人,他们也时常提起,不过他们也说,都六百年过去了,就算真有美人刀,恐怕也早已是废铜烂铁,美人刀,终究只是一个传说。”
“它。”林遥抬起左手,露出握在手中的漆黑刀柄与修长似禾苗的刀鞘,右掌握住刀柄,缓缓拔刀。
奚乐其实从未见过刀身,她每次见林遥,她的佩刀总是安静待在刀鞘中,当初林遥晕死,她只是看到刀,也并未拔出,如今见她将苗刀拔出来,才发现刀柄漆黑如夜,刀身却森白似雪,好奇道:“这刀怎么了?”
“奚乐,这刀身,是一个人,整条腿的骨头。”林遥沉声道。
“啊?”奚乐狠狠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盯着刀身瞧,惊讶道:“这是……人的骨头?”
“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手中的佩刀,竟然就是传说中能打开黄泉岛的美人刀。”林遥张着嘴,拼命吸气,不让眼泪滚下。
“什么?这……”奚乐大吃一惊,双手捂住嘴,瞪大双眼,好半天才道:“那你如今可想好如何办?依我说,你不若将这刀丢出去,反正那些人要的是刀,只要刀不在你手中,你便安全了。”
“奚乐,我很感谢你如此为我着想,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遥收刀入鞘,静静看向奚乐那娇花般美丽的脸庞,道:“我父母离开我的时候我才九岁,而且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