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涣已经听不到其它的声音了,他唯有一死,这是他仅有的生路。
忽然,苗刀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他凝目一看,风寂星右手抓住刀刃,鲜血滴坠在地,‘滴答滴答’声似秋雨滴在头顶的青瓦之上。
风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唯一一次能伤风寂星,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他转动着麻木眼珠,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重要到需要用命换吗?”风寂星不解问。
风涣右掌一松,自盖天灵。
右手腕被松刀的风寂星带血右掌握住,风寂星仍旧不解,道;“一个游戏罢了,不必如此,就当是幼年时的玩笑,好吗?”
风涣破碎希望到麻木的双目直直看他,嘶哑着嗓音道:“我永无超越的机会了。”
“不重要啊。”风寂星握紧他右手腕,缓缓摇头。
“呵呵呵——”风涣一阵阵笑声尖锐响起,听得人伤心断肠却又毛骨悚然。
他知道,此生不过是一个笑话,他穷尽心力,依旧无能超过风寂星,也无力可杀他,如今就连求死也不能,他终其一生,都只能活在风寂星身影之中,渺小漆黑的不引人注目,他感觉到一股热流涌上咽喉,两眼一黑,热血喷在风寂星脸庞上,浑身一软,晕死过去。
风涣的房间内,地上摆满了玩具,夕阳从西面的窗外洒进屋,暖暖的红霞笼罩在风涣坐在地上玩九连环的身影上。
他噘着嘴,不甘的双目饱含童真,认真解着九连环,若非他成年的身体,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个五尺孩童。
“玩了这么久,饿了吧?都是你喜欢吃的菜。”风寂星在他身旁蹲下,左手端着的瓷碗中一半的饭,一半是菜,白布条包扎手掌的右手夹了一个红烧狮子头递向风涣。
风涣解九连环的右手不停,扭头张嘴,在红烧狮子头上咬了一口,砸着嘴点头,认真看风寂星,道:“好吃,师兄,我明天还要吃。”
“好,只要你喜欢。”风寂星面带浅笑,温和喂风涣吃晚饭。
只如今的风涣已疯,心智跌回孩童,完全静不下心吃饭,只好让风寂星喂,可偏偏他又要玩,因此当风寂星手中的碗空下时,天色已暗。
风轻雨早就已经来了,在半个夕阳藏入山巅时就已站在屋内,静静看向风寂星毫无催促地喂饭,等到屋内掌灯,碗已空下的时候,她道:“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
“什么?”风寂星站直身,将碗筷交给侍女,转身认真看她。
“将我们统统逼疯啊,反正你就喜欢这样干。”风轻雨面带浅笑,一双如画美丽的眉目透出的嘲讽似刀锋利。
风寂星道:“他们,非我本意。”
“非你本意?哈。”风轻雨嗤笑道:“当年我们二十多个孩子,可如今呢?师兄,你还记得被你玩死玩疯的有多少人吗?”
“轻雨。”
“你恐怖的控制欲和变态的占有欲,将我们一个个推入永不见光的深渊,如今,风涣也被你玩疯了,接下来该是谁呢?我吗?”风轻雨不客气打断他的话反问。
风寂星面含薄怒,道:“我对你们不好吗?”
“如果,我们是你所养解闷的宠物,那你对我们,真的是够好了。”风轻雨笑容冷如飘雪,道:“除了风醉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还会有谁愿意永远躲藏在你的龙鳞之下呢?”话音落,口流黑血,玷污了她胸前雪白的衣裳,那缥缈似仙的女子,身沾污垢。
“轻雨。”风寂星神色着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毒发晕死的风轻雨,当机立断点了她心脏四周大穴,阻止剧毒攻心而死的下场。
风寂星为风轻雨解毒后已是子时,他走出风涣居所,也不知要走去何处,直到一阵梅花香飘来唤醒他灵魂,他看向前方一株怒放的白梅花树,迈步走去,停在梅花树下,仰起头,看向开遍枝丫的白梅花,抬起因解毒而伤口裂开染红白布条的右手,莹润似白玉的食指轻轻抚摸过冰冷又轻薄的白梅花瓣,抚摸完五瓣,轻轻移动手指,抚摸着另一朵。
“我错了吗?”他自语,又似在问眼前的白梅花树。
唯有晚风呼应。
天将黎明,风灏心虚走到他身后停步,低下头不敢看他,来之前打好的腹稿尽是废话,反倒是风寂星先开口,道:“下去吧!”
风灏不解的目光落在他似冰山般挺拔的背影上,嗫嚅着唇,道:“是、是我假传信息诱骗宫主回宫,我……”
“无事,不重要的事,退下。”风寂星轻轻挥手,却无转身之意。
“是……”风灏只得应下,悄悄离开。
九月的朔日,天上浓云遮月,将本就细如鱼钩的弦月遮挡的一丝光也不透。
风轻雨就是在这天夜晚离开的雪宫,急速飞掠在下山的道路中,恍如飞燕,却骤然一停,缥缈的身子缓缓落在石阶上,低下头,不安地看向站在前方下首石阶上面对自己的风寂星。
“要去哪里?”风寂星问。
风轻雨深深吸了口寒凉的气息,携带花木的清香,她愿如花木,道:“离开雪宫。”
“外面很危险。”风寂星道。
“能有雪宫危险吗?”风轻雨嘲笑看他。
风寂星沉默足足一盏茶,道:“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你的控制欲又来了是吗?”风轻雨柳眉倒竖,厉声喝问。
风寂星道:“何必孤身一人呢?我陪你不好吗?”
“师兄。”风轻雨颤抖的嗓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哭腔,道:“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只比你小七岁,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大人了。”
风寂星又是沉默,竟比那被浓云遮挡的弦月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