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该这么放任自己的!当陆迢月同学回过神来,她已经把那句世界上最蠢最莫名其妙的开场白说出口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想向你确认对你的这份感情”……即便不是第一次见面,这句表白也算是十分暧昧十分矫情的了。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陌生人说出这种话,对方还是同性,也难怪周围的视线都渐渐汇聚过来。迢月的脸涨得通红,她自己知道这不是因为害羞,也不只是源于兴奋,当她看清那抹身影的那一刻,她就恍然一失神,心里只剩下一股本能的冲动,有好多话想要对眼前的这孩子言说,那句没头没尾的痴话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但是把真心不加修饰地抛出来,只会像现在这样把人家吓到。迢月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笨嘴拙舌,女孩回望自己的困惑的眼神更让她突然发现,那股冲动并没有属于她的立场。
女孩不说话,迢月却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她颤抖着张开嘴唇,竭力想要抓住脑海里的某个话题,就像落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紧浮木,一开口却是连自己也吓一跳的哭腔。她慌忙抹了抹脸,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你……你还记得我吧?”
她脸上的表情大概和这句话一样滑稽,以至于旁边围观的人都发出了小小的哄笑。只有那孩子默默地递给她一包纸巾,迢月已经来不及难为情,立刻反握住她的手。
“你还记得我吗?有一天夜里,你来到这里的,这个楼的楼顶……”
女孩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教学楼。“我来过这里……啊。”她终于露出了醒悟的神情,回头对着迢月略带歉意地一笑,“是你啊。”
就这样?那么是她痴想太多了么?对迢月来说,她是不期而遇又失而复得的宝物,但是对她来说,自己似乎只是面容模糊的过路人。果然那天晚上的事,她只把自己当作是无关紧要的倾听者而已……就像是现在,望着微笑的她,迢月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女孩显然是觉得不明所以,试探地问她:“刚才是要对我说……什么?”
迢月摇了摇头,女孩也没追问,之后又是一阵教人不解的沉默。直到手心里传来轻轻的挣扎,迢月才发现自己握住对方手腕的手还在发抖。她知道对方等着她的回应,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应该是一个怎样的答案,她开始回想,回想昨日午后的幻想,回想前天夜里的痴梦……要是能再见到她,要是能回到初遇的那个晚上,她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突然这时女孩身后传来了呼唤声,她回头应了一声,转向迢月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家人在叫我,下次再聊。”
感受到双手之间一下子变空,一股难言的委屈瞬间溢满了迢月的心间。比思考更快的,她又一次让本能占据她的身体,对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
“纤云!不要走!”
“纤云”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她,这次迢月看清了,她眼中与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颜色——她所痴迷的,并不是她浅浅淡淡的温柔,而是这种脆弱得快要碎掉的眼神。
“我、其实不叫纤云……”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云和月呢?虞泉轻轻地一叹,睁开眼把面前的嘈杂和纷乱从头望到尾:尘雾弥漫的大厅里,斑斓的光柱和浑浊的音乐在原本空旷的空间横冲直撞,逐渐将人们的热情调动到了盲目的程度。台上的青年正拿着话筒,还在卖力地宣传着他的活动,虞泉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那个主持人发现,亲自下场给抓到了台上。
“要逃去哪儿啊?冠军妹妹~”
虞泉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地站在他身边。主持人继续笑嘻嘻地给台下的观众宣传:“这位就是今天SOLO赛的冠军,相信今天大家都看到他的实力咯?想在八月份的城市赛里和我们纤云组队的,尽快来我这里报名!只要你有实力代表我们银汉网咖参赛,所有费用都由本网咖承担~”
他可没说要参加什么城市赛……虞泉抓住人群纷纷涌去前台的功夫,趁乱从后门逃走了。
银汉网咖坐落在闲潭的东岸,也就是夜台市最热闹的商业街——雕车路的尽头。往东边一望,溢彩流光延伸到江湾,也就到了头了,夜台的繁华就是这样子单薄;若是往西边,则是那汪闲潭。闲潭比环护夜台的春江还要无趣,影影绰绰的草木颤巍巍地弯曲,无风自起地挣扎,是这座阴沉的城市里最多余的点缀;潭水幽深像是吐不出秘密的铜镜,倒是有好事者特意为闲潭附会上去许多的传说轶事,但大家都知道,那些故事就像仿古赝品的做旧,一点价值也没有。
难怪她常说,回忆都是在雾里的。远望着朦胧一片,走近了也不过是寻常风景,反而把灰蒙蒙沾到自己的身上。在江城的时候,虞泉常常怀念家乡,总觉得夜台是可以抚慰一切的地方,可回到这里,他并没有感到慰藉。可见抽象的一座城市是不能温暖游子的。
他的迷茫,难道真的只有那个人能够给出解答吗?可要是那么容易找到她,那自己犯过的错、走过的曲折又算什么呢?直到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虞泉才放下无端的愁绪,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少年的脸。
“你是‘纤云’?”
在网吧的后门这里,里面的所有人都在舞台上看到过他,虞泉没办法像上午一样否认了。
“‘虹’队的中单,‘纤云’,是你吗?”
听到这句话虞泉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的少年看出他的慌乱,脸上明显带上了几分愠气。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要抓着虞泉的衣领:
“果然是你……你说,决赛你为什么要弃赛?”
虞泉没有回答,只是想避开少年灼人的眼神,可是他的背后就是门框,退让反而使身形纤细的他陷入了更逼仄的境地。
“你放弃了只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