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第一个带这花粉到麟石域来的所谓和平使,正是之后杀了我无数妖修同袍,如今被自己主子诛了九族的仙洲将军,鹿辙。”
鹿无忧睁大双眼,“不可能!”
青云被鹿无忧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黑纱下的狐狸耳朵向后抿去,脸也恢复成了人的模样,疑惑地看向她,“陆小姐?”
“鹿辙当时并不知道他带来的东西是毒药。”江逸行沉声解释,却是看向青云,将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青云不认同地轻哼一声,小声不平:“帝君总为敌人说情。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屠戮麟石域无数妖修将士,难道也是不知情么?”
“战争又是另一种立场了。”江逸行皱着眉摇摇头。
他不再多言,摆摆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江逸行叫来飞角,说自己还有事要交代,让飞角先带鹿无忧出去等待。
鹿无忧沉默不语地被飞角带出门去,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心中纷乱如麻。
今日看到的一切都与鹿无忧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完全相反。
仙洲的人们鄙夷“魔国”,称麟石域的人为“魔修”,称江逸行为“魔尊”。皆是因为他们嗜血癫狂,泯灭人性,妄图危害擎霄仙洲。
她从中央城一路看来,麟石域的百姓虽外貌习惯与仙洲大有不同,但民居井然有序,生活气息浓重,人人安居乐业。除了这医坊,人们脸上甚至都看不到疲惫,更枉论疯狂。
还有这医坊里的病人……
这就是为什么江逸行说“嗜血疯狂的魔修”都死了?
不,不,不能轻易相信。或许这一切只不过是魔尊江逸行为了让自己帮他造成的假象?
鹿无忧拧起眉头。可在仙洲的所有关于魔修的都是耳听,在此地的皆为眼见——
江逸行说父亲也看过了这些。
父亲当初又相信了几成呢?
他……那位在仙洲人人敬仰的英雄将军,又真的为麟石域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灾祸么?
……
闭目吐出一口浊气,定下神来,鹿无忧心中已有答案。
江逸行迈步出来,扔给飞角一个包裹,背着手踱步而来。
“如何?”
他问的是鹿无忧的感想。
“不如何。”鹿无忧回身看他,眼神坚定。
正召出法器的江逸行一愣,忍不住低声笑起来,“汝真是与传闻中完全相反。”
他还以为鹿无忧会混乱一段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心来了。
“原话奉还。”鹿无忧先一步大跨步登上他的飞行法器,“回程我来驾驭。”
飞角在一旁夸张地扬起眉毛,“你居然记得回去的方向?”
“怎么?怕我把你们扔下去?”鹿无忧学着飞角那天抢她饭的语气刺挠他。
飞角瞪着眼睛语塞半晌,后知后觉道:“卧槽你之前是这个脾气吗??”
江逸行已经悠哉上了莲花座,鹿无忧作势要走,斜眼睨他,“上不上?”
“……上上上。”飞角瞪着眼看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婉拒了金鹏等人相送,莲花座缓缓升起的途中,鹿无忧仔细观察了生活在陲崖的居民们。
木头在草木稀少的麟石域比金石珍贵,崖壁上的民居路桥也多是金石建造,坚固防风。偶有磨损,也打上了补丁,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居民身上的衣裳也是半布半皮,有些已经浣洗多次,褪了些颜色。
衣服上补丁不少,人们却依然笑靥如花,生活劳作。
“你们这的魔……妖修,”鹿无忧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平常都做些什么养活家用?”
江逸行袖手在后面端坐,边向崖上同他打招呼的人们微微点头边回答道:“这里不远有座矿脉,他们多靠采矿为生。”
顿了顿,他补充道:
“麟石域多矿脉,也有地势平坦的居民买卖圈养的家畜皮革,农耕自不算多,但吾也在派人研究如何自给自足。亦常和经商为主的金铃国交换一些香料和种籽。”
“这样。”鹿无忧点点头。
飞角嗤之以鼻,“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这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怕不是连自己属地里种了什么作物都不知道吧。”
鹿无忧头也没回地答道:“将军府在帝都,分封的属地我确实很少去,种了什么还是知道的。”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说是将军府,其实也就我自己在住……”
鹿辙常年在外征战,来信也是叫她安分守己,后来她懒得回信,两人就连书信联系也渐渐少了。
甚至鹿无忧的脑子里连鹿辙的样貌也不甚清晰了。
“呵。”飞角嗤笑,“哎哟,我知道了,你们那个心胸狭窄的帝尊怕你爹造反,特地把你圈在帝都当人质呢!”
鹿无忧闭口不言,像是没听到似的漠然注视着前方。
“飞角。”江逸行出声,“吾等还要仰仗她帮忙,管好自己的口舌。”
“嘁。”飞角不服气似的瞥了鹿无忧一眼,终于安分下来,托着腮看底下飞过的山峦。
鹿无忧身上的兜帽长袍迎着风鼓动,她沉默了一会,重新提起今日江逸行给她看的东西。
“你们说这花粉是从擎霄仙洲流入的。”鹿无忧问:“可有证据?”
“哎你这人!”飞角急起来,“不然呢?还能是我们自己种的害自己人吗!”
“也不是不可能。”鹿无忧皱眉淡淡瞥他一眼,飞角立刻跳脚,“只有你们仙洲水猴子才会做这等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