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的羹汤散出热气,给书房添了几丝暖意,蔡伯早已离开。
谢钰长眉淡漠,身上已换了件干净长袍,似清竹修长的手指握笔,笔墨在宣纸上一点点晕染开。
耳边回响起压抑的求救声。侍女满脸惊恐,像是被一双手掌紧紧攫住,无法呼吸。她身子一点一点沉到湖底,拽住月白衣角的手也终于不甘心滑落。画面转换,浮现出沈念的那双浅淡清澈的桃花眼眸,如堆积雪,平静地望过来。
檀香袅袅,纸上抄的是般若经文。谢钰眉眼静深,通身素不染尘的气质此时却含了几分克制。
他不该对旁人花费过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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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国公府内发生的事传进宫里。
宸光殿上,宣德帝捏了捏额角,问:“刘培全,你对此事如何看,觉得朕到底该罚谁?”
传言愈演愈烈,说是长公主与六皇子性情顽劣,不堪大任,但显然对前者的声讨更多。
“啊……”刘培全躬身,思索片刻道,“陛下,宴会上死掉的是一个侍女,长公主说是这侍女要加害她,而六皇子则对此事毫不知情。奴才想,长公主与六皇子身体金贵,这事难以查证,或许有第三人在场也未可知,不加以责罚也无可厚非。”
宣德帝点头:“那就依你说的办。不过毕竟扰了叶国公府的宴席,就罚他们二人都禁足十日吧。”
刘培全呼了口气,见惯了宫内勾心斗角,自然可看出此事的蹊跷。但陛下不想深究,让他来说,这案子草草结束便是。于是,记那侍女不慎自行落足而亡,宴会风波算是揭了过去。
沈念禁足,宫中许多人都趁机取笑。
昭阳宫内,徐嫔听着闲言碎语,心绪不定,脸色憔悴许多,一旁的杜嬷嬷担忧心疼。
“这次是小公主看到了实情,若是下次没有人看到……我的念儿该怎么办?况且就算小公主站出来,还是会被人说成在帮念儿掩饰罪过。但我的念儿她怎么会无故杀人?”徐嫔眼中泛起泪水,“嬷嬷,我要亲自去见陛下。”
“娘娘莫要着急。”杜嬷嬷安抚,“娘娘,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多年之前,许多人不知道徐嫔在盛宠之时为何突然失势,但杜嬷嬷明白其中缘由,所以清楚徐嫔愿意亲自去见陛下,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都怪我这个母妃,如若不是待在这冷宫之中,那府上的小厮怎么敢信口胡言,造谣念儿顽劣。如若不是待在此处,六皇子又怎么敢如此欺负念儿。”
徐嫔今日才知晓沈念第一天去学宫发生的事。她的念儿乖巧体贴,却要受到这么多委屈。
杜嬷嬷面目慈爱:“再过不久就是乞巧节,如果娘娘真的想见陛下,不如等到那时。”
宣德帝与徐嫔第一次相遇便是在乞巧节,宣德帝对她一见钟情,才有了后来的孽缘。
徐嫔擦干泪水,眼神越发坚定:“嬷嬷,那就等到乞巧节,在那之后,我不会再让念儿和峤儿任人欺负。”
宫中人人皆向往权势。你若拥有权势,就可颠倒黑白,即使做了错事,也能变成对的。徐嫔出神望着窗外月色,心想,她将自己困在昭阳宫里的时间够久了。
两人言谈之间,谁都没注意门外离开的身影。
前殿之上,沈念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着桌案,她手边放着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
时月见状,疑惑问:“公主,方才你不是亲自去给娘娘送吃的了吗,为何又将东西拿了回来?”
若是方才进去,徐嫔刚平复的心绪又会被扰乱。突然又想到什么,沈念眸光一亮,勾唇道:“时月,你之前可去逛过京师的茶楼?”
茶楼?
“没有。”时月摇了摇头,不明白公主为何突然问这个。她很小就进了宫,并没去过茶楼,之前出宫时也只是远远地观望过几眼,里面有说书的,唱戏的,热闹极了。
沈念递来几个沉甸甸的荷包,微微一笑:“既然之前没去过,那这次你和长风就去逛个够。”
时月接过荷包,眼睛不由得睁大,惊讶问:“公主,这荷包这么沉,里面得有多少银子啊?”
沈念眉头微挑:“有钱能使鬼推磨。去酒楼,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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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街头,明月茶楼。
楼中灯火辉煌,小厮站在店外招待,远远望见两位客人,其中一位少女身穿鹅黄色裙衫,嘴角的梨涡俏皮可爱,腰间荷包沉甸甸地鼓起。
见状,小厮立即带笑迎上去:“姑娘,我们茶楼的说书先生正讲的精彩,快快里面请。”
“好说好说。”秋时月脚步不停,身后的长风跟上。
茶楼一层中间有个看台,此时台上的说书先生正滔滔不绝地讲着才子佳人的故事。座下宾客手边放着茶盏,一个个听得入迷,脸上情绪随着故事不断变换。
时月又抬头看了看二楼,排有许多雅间,视野开阔,不受吵扰,都是听书看戏的好位置。她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于是拉着长风寻了个位置坐下。
故事终了,宾客离席。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须,端起手边茶水喝上一口,润润嗓子,等再抬头忽然对上一双弯弯笑眼。他连忙将茶盏放下,问:“姑娘前来找老夫,所谓何事?”
时月记起公主说过的话,忽然长叹一声:“真是可惜啊。”
方才的甜美笑颜倏地消失,小巧梨涡不见,眼前少女换上一副失落神色。谁面对这么快的变化都会心生疑惑,说书先生不解,问道:“这好好的,姑娘为何叹气啊?”
“先生,实不相瞒,我是在可惜先生您讲书竟然会如此精彩,我却是第一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