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腊梅盛开的节令,便是酒启封之时。
秋去东来。
江左的局势渐趋平稳,京城王家终于收到了王苏木走后这一年里发来的首封家书。
打小被全家捧在手心养大的娇女,却放她一人在外经历百转千回,先疫情后战乱,牵肠挂肚一整年,如今单凭一封书简,非但猜不到字里行间背后,她过得到底如何,反而愈发让人难以释怀。王家老小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让王商陆走一趟长洲。
是好是坏,只有亲眼见到才踏实。
长洲飘初雪的那天,山庄大门外的挽绳被人拽动,有客到访的铜铃声响彻前院。
在阿尨的“提示”下,哑仆吴叔疑惑地拉开大门,果不其然,门外立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书生,两下一照面,书生竟也会手语,朝他一边比划自己的身份,一边摸出了怀里的山君荷包。
别的都不用多说,那山君的绣样就是王苏木独一无二的印信。吴叔自不敢怠慢,忙不迭将门倾数敞开,门槛拿掉,连人带马车一并让进庄子。
狗腿阿尨早已跑进后院通风报信去了。
王苏木正在屋里配药醴方子,阿尨边吠边钻进屋里,咬住她的裙角就往外扯。
“阿尨——你又要带我去哪里,你已经咬坏我两条裙子了……”被它拽出屋子的王苏木声音里满是无奈,一抬眼,声音戛然而止。
“四娘,你又乱养毛虫。”王商陆立在月亮门中,眸子如星,唇边含笑,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朝她张开怀抱。
什么“毛虫”,阿尨不满地冲他吠了两声。
王苏木钝钝地朝他挪了两步,待意识到确然不是在做梦,她扯起裙摆朝他大步冲过去。
王商陆被她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熟悉的药香盈鼻,又端详一番她的脸色,心中高悬一整年的大石终归落地,“这是在准备制满殿香?”
“阿兄你神了!你的鼻子比阿尨还厉害了!”她的声音埋在他胸口,闷闷的好叫他听不出哭意。
王商陆失笑,“你拿我跟犬作比,我都听不出你这是在奉承我还是在拐弯骂我。”
王苏木吸了下刚刚泛酸的鼻子,讪讪笑了两声,又像小女孩一样摇了摇他的手,“阿兄,我现在就像做梦一样。”
“不是做梦。”王商陆捏了捏她的面颊。
王苏木猛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门,悄声说,“对了阿兄,太傅也住在此处……”
都不容他细想,王商陆举目便瞧见了立于廊下的怀渊。
太傅数次三番有恩于王家,王商陆几步上前,深施一礼,“见过裴太傅。”
怀渊点点头,“天寒地冻,又一路鞍马劳顿,四娘,先安顿照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等下!他竟然也称妹妹为“四娘”?
还有!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的太傅大人,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字?!
王苏木却无暇顾及这许多,开心地摇着王商陆的手,“大人所言极是!阿兄你就住我隔壁好不好,这样隔着墙就能同我说话。”
尽管王商陆心中存疑,但妹妹的请求他向来都是不忍拒绝,牵强地笑笑,应了她。
王苏木马上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房间去。
等稍稍走远些,王商陆才小声试探她,“四娘,你同裴太傅闲聊,连家里哥几个字什么都说了啊。”
“我哪有那么闲。”
“你没听太傅刚才叫我的字。”
“或许他是听大伯父提过?阿兄你的字好听又特别,任谁都能一下子记住。”在王苏木眼里,自家哥哥浑身上下都是独一无二的好,就连头上的虱子都是双眼皮儿的。
“这样……么……”王商陆欲言又止。
“阿兄,你先坐下,我去找刘婶要床厚被子,再给你点个火盆,江南的冬天可是很湿冷的。”
眼见王苏木像只欢快的小燕扑出门去,王商陆心下自我宽慰,或许只是自己多想,管它那许多,妹妹开心就好。
这厢王商陆脑子没闲着,那厢怀渊也没淡定到哪里去。王家突然来人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顶着裴骘的“壳”,但眼下却一不能晕、二不能逃,就只能是裴骘,哪怕骄傲如他,他也逃不脱全天底下所有“丑女婿”最忌惮的事——他还没做好见女方娘家人的准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