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阴书儿从怀中拿出花月宝鉴,“收!”
为了掩饰前身殷疏雨的身份,她很少把花月宝鉴拿出来,因此,金包银也不知道她睡前,还在怀中贴身收着镜子。
蛊虫张着双翼,被吸入花月宝鉴里。
见一招不能得手,金包银显然应敌经验不足,慌忙抽身,袖口一扬,无数蛊虫漫天飞舞,挡住她身影。这些蛊虫没有双翅,落到地上,蠕动着细小身躯。
许多只爬到阴书儿的凤头鞋上,很快就磨蚀了鞋面的凤纹。
“哪里走?”阴书儿兜着尚干净的草鞋,捡起凤头鞋,嫌弃地向金包银扔去。
她抽出腰上软剑,就地一划,“茅檐长扫净无苔”,轻描淡写就将满地蛊虫消灭了。
只余蛊虫喷发的瘴气弥漫,淡淡紫雾,从石室逸出。
她捂住口鼻——金包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暂时把阴书儿困在这里,她趁机逃走。
紫雾从指缝间流走,阴书儿摊开手掌,任瘴气涌入。
这蛊她在书上见过,是前朝最后一个傀儡皇帝,纵情声色,用来和宫女边捉迷藏边催情用的。
害处不大,会让手脚酸软无力,精神颓靡。
只是,她刚刚才借蒸香,神魂出窍附体,这瘴雾在这之前还难办得很,在博山炉变的袅袅香气里,倒易如反掌了。
她运转心法,抽出一缕魂丝,系在瘴雾上,一缕意识也附在瘴雾中。
魂丝以瘴气为身,像婴儿沉浮在羊水中,收紧自己的四肢。
雾气在抽紧的魂丝中凝实,意识细细凝结,将雾气收紧成一个丸子,落到阴书儿手中。
她随手把瘴丸丢到香炉中燃烧。
头突突地钝痛。
还是吸入瘴气后,脑子糊涂了,刚刚竟然忘了把魂丝收回,哪怕只有一丝也是神魂受创。
瘴丸在炉中燃烧,却被那缕魂丝护着,在炭火上滚来滚去,不肯“赴死”。
这也是自然的,毕竟那瘴丸现在是魂丝的身子。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放弃自己的人身?
阴书儿叹了一声,神魂之术实在复杂,她稍稍摆弄一下就玩脱了。
当下只有拼命运转碧桃观照法和闲情心法,试图将魂丝召回。
灵台上橄榄滴翠,男体勾魂夺魄。
“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
无论怎么观照自身,怎么用男体诱惑那缕魂丝回来,那附在瘴丸上的魂就是铁了心要独立。
阴书儿不禁苦笑,孙悟空撒了一把毫毛都能立即收回,她连根魂丝都收不回来。
她索性在炉中添了一把火,博山炉变的蒸香更浓。
瘴丸终于在火中爆开,她望着魂丝依旧不肯放弃,重新将瘴丸系紧。心头涌起诡异的感动,人虽然贵为天地灵明。
但在天道眼中,这灵明也不过是火上炽烤的魂丝一缕,随时都会消逝,不值一提。
博山炉变轻吐着来自瘴丸的烟气。
阴书儿看入了迷。这缕妄想独立的魂丝,会怎么做?
苟延残喘,挣扎到最后一刻,还是迎接壮烈的死亡?
魂丝把散逸成气体的瘴丸笼住,冲她掌心飞去!
魂丝连着瘴气入体!
阴书儿哭笑不得,自己的魂丝还挺聪明,她急忙将瘴气逼出体外,万一中毒了,现在是关键时刻。
金包银不是笨人,一旦见她迟迟没追来,猜出她被蛊虫的瘴气困住,很有可能回来补刀。
魂丝带着瘴气畅通无阻。
阴书儿集中劲力,在掌心一吐,吐出一团黑雾来。
喷到地上,竟是一地铁砂子,在石面上打出痕,有两粒深深嵌入石头里,就像蛊虫销蚀鞋面纹路一般。
好厉害的瘴砂。
这是她的魂丝在博山炉变里炼成的?
拍卖师讲过,博山炉变万物可蒸,难道蒸出来,都会威力大增?
她“招安”了一缕好魂丝啊,怪不得宁可在火中蒸烤,也不愿意放弃瘴丸,原来是在火里炼成了瘴砂。
阴书儿在石室耽误了这些时辰,当即飞身而起,寻找金包银的身影。
她来时就累得很,想来走不远。
金包银为什么要杀她?
这个问题浅浅掠过心头,没有过多停留。别人想杀你就杀了,需要找什么理由?
就阴书儿前世在网上高强度冲浪的经验,恶意是没有来由的,只需要一个出口就能喷发,在喷发之前谁也预测不到。
很多时候,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大部分人只能抓住身边最近的人释放恶意,因为人实在太弱小了,手都不敢伸得远一点。
阴书儿是这么想的,她感叹了一下自己运气不佳,金包银这个平头整脸的小姑娘大大地坏,让她付出的善意收回了恶果。
淡黄的林梢勾着残月,风一阵比一阵清寒。
“金包银,”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叹息,“我要你百倍偿还。”
善与恶的兑换,本就如此高昂。
金包银在灌木和爬藤的阻拦中奔逃着,双腿毫无知觉,只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她扬起头,看远山隐隐,淡月憔悴。
天亮了就好了。
从前的侍女曾这样安慰她,“二小姐,等天亮了就好了。”
她对侍女说:“我没有错。”
侍女悲哀地微笑:“是的,您没有错。”
遥远的月亮变成侍女平淡的面容,跟随在她背后,肯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