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初眼神闪烁了下,满脸绯红地盯着宋七这个冒犯者,一片漆黑的眸里燃起怒不可遏的火气。
姜知卿攥住姜明初的手,挡到她身前冲她使眼色,见她冷静下来后,才转身恭敬地对宋七行礼:“我与明初不知何时冒犯了千乘王,还望宋大人指点一二,免得我等无意冲撞,劳王爷烦心。”
“哼,本大人何时讲过是冒犯?”宋七挑眉横看一眼姜知卿,又很快地收回目光,神情很是不屑,冷哼道,“姜二小姐如此污构千乘王,居心何在?”
“污构?切!”姜明初剜了宋七一眼,鼻翼翁张,撅着嘴,两颊红得似桃花,“这云都人皆知嘉帝第七子季元鸣是个喜怒无常的活阎王,不过是倚靠陛下宠爱才这般目中无人的浪荡子,字字句句可曾冤枉了他?”
宋七连眼皮都未抬,夜风摆动衣袍,露出腰上的佩刀,却别有深意地回避了姜明初的质问:“我们还是快些去罢,王爷等久了恐会心焦。”
姜明初边牵好姜知卿跟在宋七的身后,边气恼地拿脚对他踢石子,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道:“自己都承认你家主子不好伺候,蓁蓁又没有说错!”
三人出了长廊,见天的夜色如泼墨般浓稠,圆月盈盈如水晶,万方的光交错辉映,流光泻银地入了碎叶碧湖中。那湖与四周的残荷都被拔了个干净,连带着浅滩处都种上了千乘王最爱的萼绿君。
姜知卿忍不住朝那处看去,但见亭中有秋风,却是有气无力的,只吹得萼绿君微颤枝叶。侍卫婢女拥簇中的季元鸣拿着本书,对她展颜一笑,反射的花影在他的脸上跳动,笑容显得愈发真切。
姜知卿兀地红了脸:“祈姝,你会不会记错了?”
三人上了楼时,庭外飘不完的雨也停住了,冷雾萦绕之中,姜知卿正听着了季元鸣无所谓的调笑,混着阴冷湿气的秋雾,近乎冻掉她踏上台阶的腿。
“这就是他们为本王抓的鱼?好生漂亮!趁着新鲜,让厨子杀了煮鱼汤罢。”
盘踞榻上的毒蛇蜕下伪善的皮,锁定猎物的冰冷眼神犹如实质缠绕上姜知卿光洁的脖子,让她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双膝便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木桌上已是清簟新换上的几样小点心,季元鸣在榻上躺着,捻起块桃花酥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问众人:“还不赶紧动刀?”
捉鱼的一侍卫鼓足勇气半跪在地上,声如洪钟地辩驳道:“禀王爷,此乃姜府的两位小姐,并非可煮的鱼!”
“可本王只命你捉鱼啊。”季元鸣瘪瘪嘴,伸手又去盘里摸了块,也不吃,似有些委屈地盘起腿,兴致缺缺地将手里的桃花酥小块小块地捏成粉末,很快就将其碎了个干净,接在两手间把玩,“她们不是鱼,那你抓的鱼呢?”
“王爷恕罪,卑职救人心切,现下立马给您去抓鱼!”
还未等那侍卫往湖里钻,宋七的剑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爷几时应允饶过你了?”
“诶,阿天,让他去吧,本王不过开个玩笑话。”季元鸣一双含情目微微眯起,笑盈盈地露出一整排牙齿,接着说道,“不过,这天寒气重的,再下水恐会风寒,还是穿好盔甲去吧。”
宋七干脆利落地收剑,单手拎起二十来斤的盔甲扔给侍卫,看他穿好后一脚把他踢下了水。
“无趣。”季元鸣这会儿子没了笑的兴致,扔下手里的碎末,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手吩咐道,“本王若是看到他脑袋冒出来,你们的也就别想要了。”
姜知卿默默将头垂得更低,左手使劲地想拽着姜明初跪下。
季元鸣则没心没肺地起身背手靠近还站得笔直的姜明初,与宋七交换了个眼神,到桌前捧了盘果脯逗她:“姜大小姐,你说你是鱼是人啊?”
“千乘王,您是有癫狂病吗?您既唤了本小姐响当当的名字,还需问?”
姜明初两只手抓着裙摆,被季元鸣和宋七释放的明烈杀意冲得头晕目眩,却倔强地不肯倒下去,似非要同他争个高低。
“莫怕,本王不过是馋鱼罢了。”季元鸣的视线在跪着的姜知卿身上扫过,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痛痒的话,却字字扎在她的心头,“你们既不是本王要的鱼,从哪儿来回哪里去即可。”
“你要本小姐再跳下去?”姜明初被冻得发哑的嗓子像一把钩子,尖锐带刺,却天生带着几分勾人的矜贵,“痴心妄想!”
季元鸣偏头晃脑,仿佛诚心要给两人选择的机会,吐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自己跳,还是…本王踹你们下去?”
此刻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同着宝蓝锦衣的季景湛却快速地往风止亭这边赶着,候在外楼瞭望台的清簟陡然一惊,提起裙尾就往内堂跑。
清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来不及擦拭额上的细汗就附在季元鸣耳边,小声道:“王爷,昭京王带着嘉帝赶来了。”
季元鸣握拳拍在梨木扶手上,暗骂道:“季仲询这个蠢货!”
布局出了差池,季元鸣眼睁睁看着姜明初果断决绝地扬起半湿的广袖从亭中一跃而下,溅起幽绿的水花,不由软了心力,摔在了榻上。
宋七还算冷静地收拾残局,转腕攒气一掌将愣在原地的姜知卿打下去后,就来搀扶他。
季元鸣被拉着起身,仰头背身去看冒了头的嘉帝,又默默转回来,望着一圈圈涟漪泛开又消失,呆愣地撸起衣袖系紧,似乎想要下水救人。
“稳住!”宋七将手放在季元鸣的胳膊上拦住了他的动作,见他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咬牙叫了他一声,“宋祈安,冷静!”
听了宋七的话,季元鸣终于清醒了些,听话地放下长袖,刚接过清簟递来的鱼竿,指甲便挖开了细碎的木屑,连鱼饵都没挂,就抛鱼线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