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清明了一瞬,仿佛忘了方才还在交托身后事,不解地喃喃:“你哭了?你为什么哭?我只是惩戒了坏人,虽然过火了些,却也没真的杀不该杀之人……”忽然有些无措,伸手捧着他的脸,既着急又自责,“你生我气了对不对?那我以后……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你别哭了……”
“阿弦……”韩溯川撑不住狂乱的心脏,额头抵上她的,从没有一刻这般无助,一脸悲戚,嗓音嘶哑,“活着……不管怎样都活着……我想你活着……”
“你做什么!放开我们谷主!”清脆的斥音在韩溯川身后响起,跟着就是一道剑光朝着韩溯川而来。
他此刻正因楚弦不知缘由的情状而急切,从前谦和的表象下,正有压抑了许多年的暴怒在升腾。
剑光偷袭过来,他立刻一手护着楚弦,另一只手用尚未出鞘的剑挡了回去,当即就要抽剑劈回去,却因为对面少女的面貌让他有几分熟悉而迟疑。
少女长得清秀娇美,瞧着不过及笄年岁,大抵学武年岁不长,使剑使得有模有样,但在韩溯川眼里,与孩童无异。
那少女一身蓝衣镶着金边,衣角还缀了铃铛,一举一动,都带着清脆声响。
见韩溯川迟疑,也从方才那一招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射出一支鸣镝,这才叉腰看着韩溯川,气势高涨:“放了我家谷主!否则等钟姐姐来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溯川也不过一时激动,此刻认真听她言语,倒是有几分诧异看着怀中的楚弦,心里升腾起一丝期望:“你说的谷主,是她?楚弦?”
却见少女脸色一变,不管不顾又要攻过来:“什么楚弦!我不知道!她是我家谷主,不是楚弦!别以为瞎扣个罪人的帽子就能贪图我家谷主美色,将人带走!”
韩溯川又空出一只手来将人拦下来,心底已经有些躁郁,楚弦危在旦夕,这小丫头还在不依不饶,他实在有些端不起好脾气,当即喝道:“她如今靠我内力维持性命,你若动我,她也会死!”
少女怔愣一瞬,急着跺了跺脚:“你瞎弄什么!本来谷主没事都要被你给弄有事了!你赶紧放手!”
“什么意思?”听到楚弦没事,韩溯川心中一喜,但面上仍旧带有几分警惕,只暗中减了些内力输送。
到底有些担忧对方说的真假。
“因为快到秋天了!立秋,谷主就要闭关!谁知道为什么谷主这次提前了!我本来就是接了谷主传信来找她的!你快将谷主还我!”少女看楚弦已昏迷不醒,早已急得团团转。
韩溯川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只好道:“你带路,我跟她一起去你们那什么谷。”
“人家有名字的,叫空幽谷。”少女撇撇嘴,一动不动。
韩溯川听见名字脚步僵在了原地,看着这张惨白的绝色面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你说的可是,红尘老人在的空幽谷?”
天山脚下空幽谷。
难怪他在中原探不出她半点消息,与她改名夏蝉有关,更与她避世于空幽谷内有关。
吾师居世外不可问。
她的师父……是红尘!?
若非有盖世神通的红尘归隐,哪里有天山那个魔头出头之日?
若是红尘老人还在,那楚弦这摸不清的病症,定然能得救。
少女却又撇撇嘴:“什么红尘黄尘的,谷中没有这个人。”
红尘老人二十年前已然耄耋之年,她这么个小丫头,可能确实不知道。
“你带我进空幽谷,里面肯定有人知道,也有人知道该怎么救她!”韩溯川急切道。
少女面色挣扎,看着楚弦满脸心疼,又在瞅向韩溯川时一脸警惕。拿出一颗药来:“给谷主服下,可以暂时帮她稳住散功。”
浮屠叶之事,她们如何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在散功?”韩溯川紧紧盯着她,并没有接那颗药,而是心生怀疑,“为何要散功?你真是她谷中的人?”
少女气得直跺脚,仰天大叫:“你怎么那么烦!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啊啊啊!钟姐姐你快来啊!谷主要被人害死了啊!”
“若是不信凌儿,可在楚谷主腰封中找到一个绣着梅花的小袋子,里面有几颗药,喂她服下一颗便是。韩少庄主。”一道清冷的嗓音在韩溯川身后响起。
楚谷主……韩少庄主……
这人认识他。
韩溯川皱了皱眉头。
那名叫凌儿的少女捂着脸尖叫:“钟姐姐你怎么……怎么说出来了……我们谷要被灭谷了吧?”
被唤作“钟姐姐”的女子身着布衣,长发若男子一般束于头顶,顶着紫檀莲花冠,用一支紫檀镶金簪固定。整个人瞧着没有半点女子的柔顺意味,倒像个道长或是儒生。
女子冷眉冷眼,看着韩溯川的神情颇没什么好气:“原本立秋是她散功第一日,她会很痛苦,那药则能减缓她的痛楚。但她大概又捅了什么篓子,让散功提前了。”
韩溯川照着女子所言,果真从楚弦腰封中找到那颗药,连袋子上绣着的梅花都说得准确,再不疑有他,赶紧给楚弦喂了下去,不一会儿,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舒服了不少。
韩溯川这才抬起头问:“你又是谁?你认识我们?”
女子转过身去,牵着那位叫凌儿的手走在前面:“在下钟情,这丫头叫蓝凌儿。我是空幽谷的管家,谷主不在,空幽谷一应事宜由我代管。韩少庄主不必将我当成敌人,如果你真在意谷主的死活,那么便只能信我。”
“到底怎么回事。”韩溯川抚了抚楚弦发丝,调整了一番姿势,让楚弦靠在他身上舒适一些,这才横抱起她,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