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心中咯噔一声,人也顿时瘫坐在地上了。
当裴无端赶回董家店时,只见门外团团包围的朔方军,店里的人全部都被清空了,问:“人呢?”
公冶表言出现在阁楼的扶梯旁,缓缓道:“某都仔细核实过身份了,没问题。哦对了,你看看这个。”说罢,公冶表言将手中的册子从阁楼上抛向裴无端。
裴无端稳稳接住,册子上写着三个大字:记录册。他抬眸看了眼楼上的公冶表言,后似信非信地翻看了一番。
这本册子和原先董店家给他的那本格式差不多,可是昨日“粮食运输”那一项的名字变成了韦效,对应下方原本刘远的空缺写的是“铁器运输”。
而运输地址都是龙潭酒肆!
运输粮食的是韦效,为何会在刘远的车上发现小麦?难道是韦效用了刘远的车拉送粮食,刘远用了韦效的车运送铁器!
“这是在阁楼上找到的。”公冶表言还未靠近他,人就已经跑去了后院。
裴无端将停在后院的四驾车都认真观察了一番,最终在一架拉车的车板及两旁的侧栏上发现了许多划痕,是为利器所致。
公冶表言也连忙跟了过去。
“运粮食的是韦效,刘运送的是铁器!”裴无端一拳砸在车板上,“我们都被他的话给带偏了。”
板车确实归刘远私人所有,但不代表使用它的人一定是刘远!而刘远的死定是要求运输这批军械的人,杀人灭口。
“某倒是觉得他是受到了威胁。”公冶表言靠在拉车的侧板上道:“找到这真册子可少不了他功劳呢。”
公冶表言将自己找到这本真记录册的过程给裴无端叙述了一遍。
回想公冶表言在回董家店的路上,一直在思考真册子会藏在哪,后来将董店家跟自己的对话重新回忆了一番,他曾说“重要的东西会放在熟悉的地方。”,再回到最初刚进店时,他是从阁楼上下来的,后来又向店里的其他伙计打听,伙计们都说,董店家经常上阁楼,还不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上楼。可公冶表言上了阁楼才发现,阁楼的墙上挂着一幅老子画像,地上只有一个蒲团和一台供奉香火用的案台。果不其然,真的册子藏在画像后。
“某突然觉得,他也许是个好人。”公冶表言手指敲着车板,他注意到车上还有一块布料被杂乱的堆在角落,颜色与拉车相近,应该是用于遮挡货物的。公冶表言将布料拿到手中闻了一下,还隐隐有一股酒气。
“这下没跑了,杀死刘远的就是韦效。”公冶表言将布料牵起一部分递给裴无端。
裴无端没接,直接上了马,道:“走,去龙潭酒肆。”
公冶表言将手中的布料扔回车上,没好气地问:“又做什么?”
“捉‘鱼’。”
说罢,裴无端调转马头,带着董家店的朔方军前往龙潭酒肆。
鱼?什么鱼?公冶表言揣着心中的疑惑默默跟在后面。街道上人员纷杂,但是一见这阵势,都纷纷自觉退到道路两旁,小声地议论着。
龙潭酒肆依旧被朔方军重重包围着,店家远远瞧见这位“裴仆射”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立马调整好自己的仪态,摆起一副谄媚的模样,殊不知危险也正在步步逼近。
“李店家,这几个时辰过得可还好,要不要某帮你换处地方?”裴无端曲着手臂,用胳膊抵在马背上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问。
店家心头一怔,他分明记得不曾告诉过他自己的姓氏,难道是之前朝他喊的那句话他听见了,现在知道害怕了?
想到这里李成仁满脸得意模样,不过又慢慢收敛下来,傲慢道:“裴仆射能如此想自是最好,某定会在孙中丞面前替您多美言几句的。”说罢,他刚抬起手准备道谢,却见裴无端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令”字,后又听裴无端高声道:“奉圣人令,请李店家到大理寺狱中小住几日。”
公冶表言这才恍然大悟,“噢!复追要抓的原来是这条‘鱼’啊。”
李成仁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朔方军给擒住了,只得挣扎喊道:“竖子小儿,孙中丞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裴无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金牌揣入怀中下了马,这样的话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见怪不怪罢。
粮食与铁器的运输地址都是龙潭酒肆,感到事情败露又急忙将铺子烧毁,方才这么大的火,莫说是粮食了,铁器怕是也会受损,所以,这些东西一定藏在离火源较远的地方。
“这家酒肆离火源最远的地方在哪?”裴无端问。
之前进去查探的人回禀道:“回仆射,是后厨。”
他忽然想起,李店家曾说起火的时候自己在后厨为客人催菜。可谁知道是真的在催菜,还是刚藏好那些东西。
于是,裴无端又带着一小队人进入火焰后留下的废墟中,向离前堂最远的方向艰难行进。四周全是烧的漆黑的墙和木头,墙体已经开裂,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烧断的木头横七竖八的倒着,不时发出“啪嗒”的火星声。这样的杂乱不堪的环境,已经很难分辨出到底哪里才是后厨了。
“仆射!后厨在这!”
在众人盲目摸索之际,这句话无疑是个好消息。裴无端一时心急,竟在赶去的路上差点栽了跟头。他踩上倒在地上的门板残骸,一股白麻油香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房梁倾斜的倒塌在烧的发黑的灶台上,灶台坑中下陷着一口被大火烧的残破的锅。后厨怕是烧的也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他忘了,后厨存放着白麻油,火势只会蔓延的更厉害。
裴无端逐渐走近灶台,绕着它走了圈观察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