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说到这里,低声笑了笑,结果笑了几声,却生理性的觉得心口泛酸,她眨眨眼睛,把酸意逼回去,站起身走到护栏边,护栏都生锈了,仿佛跟一些攀岩植物生长在了一起,她顺着那一方小空隙看着下面的瀑布。
水花四溅,在下面的石头上泛起了白沫。
生生不息,奔腾不止。
江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潮湿的水生植物味道,湿漉漉的。
李明琮也站起来了,他也站在江渺的一旁,胳膊搭在栏杆上。
“是不是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江渺盯着下面黑漆漆的水潭,那里应该是深不见底,她觉得自己的情绪也需要一个宣泄口,可是话在喉间滚来滚去,只剩下了一句,“我挺想家的。我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愿望了,我只想要回家。”
是一句平淡不过的陈述句。
李明琮能知道,江渺在等他开口。
“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江渺躬了躬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好栏杆旁,“我只是觉得以前心理医生说的挺对的,情绪总要发泄出来,要么说出来,要么运动发泄出来,我以前不想开口讲……是因为我不太喜欢他们,我没有安全感。”
“对我怎么有了?”李明琮低笑一声。
江渺又静默了片刻。
李明琮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想说抱歉,结果江渺还是开口了。
“因为你没走,”她说,“你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任务和工作。你有……”
江渺停顿的片刻,李明琮顺着问,“有什么?”
“你有真的在意我。”江渺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说,又怕说错了话,“所以我也应该在意一下你……”
说的别扭,理不直气不壮,真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李明琮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遗憾和力不从心的事,每一件我都没办法做到太好,”李明琮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开玩笑,“我上回挨打,还是我姐姐打的,考大学前不好好学习,我姐姐打了我一巴掌,她说不求我考上多好的学校,但是别浪费日子,但是十几岁正叛逆着呢,不听。”
江渺静静地听着。
“有一年暑假,她把我带到了一个电子厂,我在那儿两天累得半死,才终于知道当学生真好,风不吹雨不着。”
李明琮说到后面,语气怅然。
“然后呢,你姐姐呢?”
“去世了。”
李明琮回的云淡风轻。
“抑郁症,没人把她的抑郁症当成大事,别人都以为她只是不开心、不够忙而已。”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她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很小就出去打工了,后来她回来,我也只跟她相处了一年多,但我那时想考公安大学,是因为她。”
李明琮淡声说着,看着皎洁的月亮。
晚星不言,只凭瘦落的风给流浪的人送去最后一盏指明灯。
“我知道林静的姐姐不愿意回来不怪我,可是我总会觉得,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多,没有再努力一点,明明已经过了边境线,如果我拉住她,她没有跑回去……”李明琮垂眸自嘲似的说,“其实道理都懂。”
江渺犹豫了几秒,轻轻伸手拉住他的手——又或者是,只是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
“我觉得有一句话你可能知道,”江渺有意缓解这样的气氛,她转眸看着他,弯弯眼睛笑,“你猜猜,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猜到。”
李明琮想了想,“你想法那么多,我去哪里猜?”
江渺觉得也是,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犯罪,保护人民的警察没有错,错的永远都是那些知法犯法的人。”
李明琮笑。
“你笑什么?”
江渺脸颊微热,还以为自己说错了。
她总爱这么问一句,李明琮,你在笑什么。
——生怕自己是说错了话还不自知。
“想起了以前的教导员,每天都说这句话。”李明琮忍着笑,“走了,该回去了。”
江渺哦了一声,跟在他身边往回走的时候又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要不……”
“嗯?”
“我们试试吧。”
“试什么?”
李明琮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试试骑单车回去,”江渺果然后知后觉这句话有一点歧义,脸颊泛热,小声说,“不然还能试什么……”
江渺构想的挺好,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广场那儿有个共享单车停放点,结果俩人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稀稀拉拉几辆共享单车,应当是广场舞散去的原因,只有零星几辆东倒西歪,不是掉了链子就是少了蹬子。
江渺无语,“这点应该没有公交了。”
“等两分钟。”李明琮说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江渺不知他在做什么,老老实实坐在公交站牌前的椅子上。
李明琮这电话打得快,跟那边的人开了几句玩笑,“行,一会过去。”
“你给谁打的呀?”江渺坐在站牌旁百无聊赖地看着他,这条街入了夜显得格外空旷,偶尔一两辆车子驶过,带起一阵空旷尾音。
“旁边儿有个派出所,有朋友在那值班呢,天天骑自行车上下班,我借来用一用,明天给他还回去。”李明琮扬扬下巴,“走了。”
江渺存疑:“真行吗?人家明早不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