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为师作的画。” 欧阳文忠后退两步,把桌上的山水画完全展现在方永面前。 磅礴的气势席卷而来,瞬间吸住了方永的眼睛。 群山藏在云雾之间,涓涓细流从山间缝隙流出,在峡谷汇聚成了波涛汹涌的河流。 云雾之上悬挂着太阳,又能看到月亮,点点繁星的光芒照在云层上,让灰暗的天空多了几分明亮。 巍峨群山,有太阳,有月亮,有星光。 方永深陷其中,跟随着群山道路不断向前,不觉走到的道路的尽头。 道路尽头,是一座高山,山上有处突兀的石台,一道身披白袍的身影站在高台上,环视穹宇。 方永忍不住和那白袍男子对视。 白袍男子似是有了灵魂一样,一双星眸向方永投射而来。 一股来自于灵魂的拉扯感传入脑海,回过神来时,方永已经站在了石台之上。 灰白的天地突然有了颜色,画中的一切都活了过来。 东为海,西位漠,南为丘,北为原。 阳光照耀海面,蒸腾的水雾不断上升,被海风吹拂到山间,形成朵朵云团。 云团不断增加,汇聚成水珠滴落在山间,又汇聚成溪流进入峡谷。 草木复苏,百川再次归海。 方永打量着世间万物,犹如世间万物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又不需要自己去掌控。 “海到无边我是岸,山高绝 顶,我为峰!” 方永仰天长啸,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月亮。 霎时间,天摇地动,电闪雷鸣。 一道道水桶粗的闪电从高空落下,就要披在方永身上。 方永吓得闭上了眼睛。 回过神来时,欧阳文忠正抓着他的臂膀使劲摇晃。 方永擦了擦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水,衣裳早已湿透。 “多谢老师搭救……” 他恭恭敬敬的朝着欧阳文忠一礼,再不敢去看那副画。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他绝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让人着魔的画。 如果不是欧阳文忠把自己叫醒,他怀疑自己甚至会死在画中。 欧阳文忠不紧不慢的把画收了起来。 “这幅画,老夫画了六十年,迄今只画出了一半。” “都看出些什么了?” 方永老实答道,“水成云,云从风,风催雨,雨成河,河入海。” “万事万物,周而复始。” “人力,不可逆之。” 欧阳文忠笑着摇了摇头。 “错了。” “金水火土,山川草木。” “一股微风,一道溪流,只要你阻挡下来,便有可能改变天下大局。” “你阻断了河流,河流变成湖泊,局部便会出现更盎然的生机,但下游的山川草木就会因此而受到干扰,甚至凋零。” “倘若有一天阻断河流的水坝被 冲垮,便会洪水肆溢。” “洪水肆意之前,人又可以根据山川走势,提前开辟新的河道。” “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万事万物都是存在联系的。” “你以为踩死的只是一只蚂蚁,实际上影响的是整个蚁群。” “见微知著,见天下,如见自己。” “这,就是连山易!” 方永木讷的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落在欧阳文忠身上,就好像自己变成了欧阳文忠,正在含辛茹苦的教导着自己。 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声音,方永才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学生愚笨,让老师费心了。” 欧阳文忠说了很多。 大道理他听不明白,小道理倒是明悟了不少。 所谓见微知著,见天下如见自己,换句话来说就是感同身受。 把自己变成别人,从别人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成败之后,再从自身利益去权衡事情的得失。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毕竟,人世间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可要是真做到了这一点,在为人处世这一方面,他便无惧于任何人了。 欧阳文忠喝了口茶,淡淡道,“客人已经在门外久等了。” “且去待客吧。” 方永毕恭毕敬的帮欧阳文忠把茶杯斟满,这才转身离开。 方府大堂内。 沈万三端坐在大 椅上,灼热的双眸死死盯着走来的方永。 他能明显感觉到,方永身上的气势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县子大人……” “啊不。” “现在应该叫姐夫了。” “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