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雨下得很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天色亮开,方永一如往常的给欧阳文忠送了早饭,自行走到桌案旁观察蚁坛。 李严抱着面碗坐在门槛上,出神的打量着积满庭院的雨水。 突然间,一道身穿官袍的身影从雨雾中跑出,慌慌张张的站到了门口。 李牧浑身湿透,满脸惊恐的看着桌前的方永。 “城北的任员外用完早膳后,死…死了……” 方永入神的打量蚁坛,看都没看李牧一眼。 “午时过后,到城外乱葬岗西北处的小山丘,允诺把犯人的尸体和他的女儿埋在一起,犯人自会交代一切。” 李牧一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 方家次子不仅预测了任员外的死,还知道行凶者的下落,甚至还肯定行凶者会主动交代一切。 这还是他认识的方家次子吗? 他到底是怎么算到的? 李牧看了一眼廊道不远处抱着厚厚一叠纸页走来的罗隐,又看了一眼不予理会的李严和欧阳文忠,怅然若失的转过身去。 如果当初来方府寻求帮助的时候,把身位放得低一些,礼节恭敬一些,或许会有现在的结果。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待李牧走远后,罗隐才抱着东西踏进了房间。 罗隐小心翼翼的把纸页放到了书桌上。 “昨日至今日辰时,食为天所能收集到的有用 的消息都在这儿了。” “正如主公所料。” “那任员外府的老厨子今日一早就把砒霜放进了任员外的蜜糖水里。” “老厨子母妻孙三代人的仇,也算是有个结果了。” 察觉到方永投来的寒芒,罗隐赶紧闭上嘴,给了自己两巴掌同时,急忙跪在了地上。 “属下该死,还请主公责罚……” 多听多做多学,能不张嘴就不张嘴,就算张嘴也决不能谈论关乎自身利益之外的事。 这是方永给所有食为天日报成员定下的规矩。 既是为了保证日报的信息不提前泄露出去,也是为了保证这些人在外行走的安全。 方永收回目光,如往常一样查看起了收集来的资料。 放在最上面的一页资料详细的写了任员外府老厨子的生平。 任员外府的那老厨子是个可怜人,世世代代在任员外府为奴为婢。 老厨子年轻的时候,尚且年少的任员外便强暴了老厨子风韵犹存的母亲,致使其母疯癫。 因为老厨子当时已经成家,其妻子又怀有身孕,只好忍辱负重。 然而老厨子的妻子诞下女儿不久,又被任员外强暴多次,含辱而死。 老厨子上有老母,下有小女,只能忍辱负重。 但就在三个月前,任员外又将老厨子刚刚及笄的女儿强暴致死。 老厨子又一次报了官,却因其祖上和员 外府签订了世代为奴的契约,不存在人权,官府置之不理。 直到七日前,老厨子疯癫的母亲终于老死在柴房。 头七一过,送完母亲最后一程的老厨子便找来了蓄谋多年的砒霜。 生而为奴,直至今日,老厨子服侍员外府刚好七十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隐忍到这种程度,心智已然不低,只可惜……” “被这世道上不公平的条条框框束缚得太死。” 方永长叹一口气,将纸页扔进了桌旁的小火炉。 “江南的雨短时间内怕是停不下来了。” “冬日雪山融水造成的洪峰还未完全退去,春潮大雨注定会把洪水推到另一个高潮。” “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老师指教……” 欧阳文忠向方永亮了亮连葱花都没剩下的碗底,把目光方向了坐在门前的李严,“你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做?” “屯粮。” 李严简单的答了一句,把空荡荡的碗递到方永面前,“我在长身体,一顿至少吃三碗,家里的粮食能让我吃饱吗?” 方永含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荒,大荒之下才有大饥。” “但今年的洪水应该仅限于江南和中原等地势偏低的地区,只要年初各地督造的防洪堤坝质量过关,要不了多久就能平息,堤坝截留下来的淤泥反倒适合农作物耕种 。” “所以,重要的不是屯粮。” “而是招募大夫,应对瘟疫。” 世人只知大灾之后必有大荒,却不知大水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才有大荒。 日积月累才形成的洪水,提前预感的人都会主动避难,造成的伤亡不会太大。 然则江南地势低洼,洪水泥沙容易淤积,无法排出,加上天气回暖,各种毒虫病菌也能得到最佳的生长环境。 瘟疫传播的速度,将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大荒的形成,正是因为瘟疫致使人口劳动力不足而造成的土地荒芜。 所以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