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皱眉看着碎了一地的杯盘和饭桌,脸色阴沉的站起身来。
“那就不用再商量了。”
“小十妹,立刻通知玄门镖局百里加急,把这支笔到儒家天子祭酒手上,请求天子祭酒护佑方家入主京城……”
决绝的声音还在堂屋里回响,方永身前忽然吹起一道阴风。
回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笔已经落在了杨彪手上。
“慢着!”
惊呼声传出之余,杨彪的身体已经挡在了方奴前面。
方永脸色无波的审视着杨彪的动作,对于整个杨氏家族有了新的认知。
祭酒是国子监首席讲师,朝廷的一切祭祀礼仪,包括皇室最隆重的祭天仪式在内,都由祭酒带领儒家子弟进行操办,故此也被称为天子祭酒。
祭酒代表着儒家在世之人最高的地位,是天下人对于儒家当今代表人物的一种认可,虽不在三公九卿之列,却要比三公九卿还要尊崇。
现如今担任祭酒之位夫子,出自传承往圣绝学的荀家。
而掌管着天下礼仪教化的太傅,也出自于荀家。
从杨修的表现来看,在当今太傅和太师的学术争斗中,杨家更偏向于太师一脉。
“在下一直都很好奇,太傅一脉和太师一脉的学术争斗由来已久,但
斗来斗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永嘴上质问着,身体已经挡在了方奴的身前。
看到方家次子那副桀骜的模样,杨彪不由收敛了脾气。
皇权庇佑之下,若非生死大仇,否则谁也不想和方家产生仇恨,更何况方家次子拿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诱人了。
“等你入京,自会知晓。”
杨彪轻描淡写一句,咬牙承诺到,“弘农郡驻扎了四十万铁骑军,老夫卸任太常令后,朝廷给了老夫这四十万铁骑军的紧急调动之权,今后若有必要,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
方永眯眼和杨彪对视着,一双刀眼无端溢出了淡淡的杀机。
良久,方永牙缝里才漏出了一句话。
“生死同盟,歃血为誓!”
话音落下,方永眼中的杀意逐渐散去,转而变成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天色已晚,城内早已宵禁,就算是我方家的人也离不开金陵城,杨家主就不必焦心了。”
“不过明日的郑家一行,还希望杨家主可以与在下同路,一起去郑家新任族长那里讨个彩头。”
方永抬手拍了拍杨修的肩膀,淡淡吩咐道,“小十妹,给杨家主和史官大人安排两处雅间,让二位好生歇息。”
杨彪眼睁睁看着方永转身
离开,就在方永快要消失在堂屋角落的时候,杨彪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且慢!”
“老夫左右不了整个杨氏一族的决定,但方家主当真看中我杨某人,老夫可以带领自己这一脉,单独与方家主歃血为盟。”
杨修双目怒红,一张老脸狰狞的颤抖着,含糊不清的解释道,“吾儿杨修,与吾皇同为太师之徒……”
一句话,意味着承认了杨家在儒家学术争斗中的站队。
这场学术争斗关乎到整个朝廷纷争,他是不希望方家次子拿这一点说事的。
早在方家次子拜欧阳文忠之事传到京城之后,天子祭酒就点名让方家次子入京,此事对地方并未造成多大影响,却造成了整个国子监和稷下学宫的轰动。
江南大疫之后,方家次子又无声无息的将云华酒的生意交给了荀家庶女荀贱操持,利用荀贱的关系勾引了太傅和太尉两条大鱼。
据传太师李显庆年前还专程来了一趟金陵,想要收方家次子为关门弟子,虽说拒绝了李显庆的好意,但还有回旋的余地。
倘若再加上杨家和太师李显庆一脉的关系。
届时方家次子入主京城,在这场学术之争中即便不进行站队,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杨彪充血的
眼眸盯着伫立在拐角处的方家次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拐角处的巷道里才传来了淡淡的判决之声。
“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自行写下盟约,寡人明日再看。”
“若是盟约符合寡人的心理预期,弘农郡,今后依旧是弘农杨氏的弘农郡。”
一阵凉风从巷道里吹来,吹乱了杨彪的头发,也吹乱了杨彪的心。
寡人!
区区一个伯爵,区区一个江南穷乡僻壤之地的商户,居然敢在堂堂朝廷三品大员面前自称寡人!
偏偏方家次子自称寡人的时候,他心里却生起了一种想要跪地臣服之感。
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发自灵魂。
多年勾心斗角积累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刚才一气之下放弃和方家次子的合作,将来的某一天,弘农杨氏或许会和崔氏一起湮没进历史的尘埃。
这种感觉,很强烈。
“方家次子,到底下了什么暗棋,居然会让老夫如此心神不安……”
杨修望着方永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一句,扭头望向了负伤在茶几旁闲坐的史官。
“今日发生之事,自己想办法去和陛下解释。”
“那支笔呈送朝廷之后,给你三分功劳三分利。”
史官不屑的扭过头去,“
老夫身为朝廷起居注,铮铮铁骨,怎会因为你这蝇头小利而屈服……”
“本官即刻写下血契,自今日起,弘农杨氏庇佑你背后的家族百年平安。”
“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