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裴溯处拿到的乱党名单和兵力部署图,沈照一刻也不敢耽搁,第二日便亲自回宫一趟,将这两样东西进献给了天圣帝。
天圣帝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死样子,沈照跪在地上缄口不言,任他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真是你从平秦往密室中得来的?”
沈照听得出天圣帝的语气中满满的试探,但她还是坦然直视对方:“正是。”
天圣帝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轻若飘絮,却又重若万钧的图纸,垂下眸子研究比对了半天。
良久,天圣帝酝酿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沈照:“昭懿果然没让朕失望。”
“朕这几个子女中,便唯有你甚得朕心。”
听见天圣帝这话,沈照只想撇嘴。说什么“深得朕心”,不过是权势遮眼,觉得沈照听话又聪明,最有利用价值罢了。
但沈照闻言心下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天圣帝是默许了这份名单的。
沈照想了想又开口道:“儿臣在平秦王府举步维艰,幸得一人相助。这名单和图纸,也尽是经他的手才得来的。”
天圣帝询问道:“何人?”
“平秦王府的表少爷,裴溯。”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九月八日。
紫衣侯府。
谢清然一大早就已经在侍女的服饰下洗漱穿戴整齐,只是响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她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大放心。
谢清然想了想,还是先去看看谢濯。
当谢清然来到紫竹院的时候,谢濯已经穿戴整齐了。今日依旧是身穿一袭玄色锦衣,侍奉的婢女此刻正在忙着为他冠发。
侯爷近日明明已经回京,却迟迟未回侯府,想必是天圣帝另有部署。
而今日是皇帝寿宴,这父子俩虽然不想让她担心,从不向她透露朝堂之事,但是她心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些估量的。
谢清然在一旁看了半天,心中有万般担心,想交代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谢清然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不提前朝之事,她上前去帮谢濯整理衣襟:“昭懿公主如今已经出嫁,娘不管你过去有多喜欢人家,只是今日宫宴,万万不可胡来。”
“娘!”
谢濯闻言偏过头去,无奈地地看着自家娘亲,“难道在您眼中,儿子就是那般会去觊觎一个有夫之妇之人吗?我堂堂紫衣侯世子,难道还会去纠缠一个成过亲的女人?”
谢清然一噎,还未来得及答话,外面小厮就来报:“世子,长公主与驸马一起入宫了。”
末了,那小偷偷看谢清然一眼,又小心翼翼道:“长公主殿下今日穿的是一身浅紫色的衣裙。”
谢濯闻言忙扒下身上穿戴整齐的玄衣,手指向旁边的衣柜:“我也要穿那身紫色的。”
一旁侍立的婢女赶紧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上,并且重新换了个与衣服相搭配的玉冠。
谢濯穿戴整齐,对着镜子咧开了嘴角:“夫妻相。”
谢清然:“……”这个丢人的玩意儿。
…………
未到戌时,皇宫之中已然是华灯初上,一盏盏华丽的长信宫灯陆陆续续地被点起。
承光殿中,帝后正襟端坐在上位,宸妃则落座在天圣帝的左手边稍稍靠下的位置,左右两侧的桌椅按照身份的高低亲疏依次排开,空旷的大殿中央,此刻正有一干貌美的舞姬在献舞,歌舞升平;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殿中香味弥漫,各种佳肴摆满长长的桌案,还有各式甜汤、水果等等。整个大殿弥漫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之中,使得人们丝毫嗅不到其中潜在的种种危机。
沈照的位置距离天圣帝并不远,她偷偷环顾四周,权贵高官一一到场,就连平日里极为难以见到的紫衣侯也赫然在列。
其实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用不着沈照来操心,只是让她感到不适的是,今日天子寿诞,男女并未分席,所以她身边还坐着个讨人嫌的陆榆。
陆榆一靠近沈照,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歌舞一阵,陆续有王公贵族进献上自己的寿礼,天圣帝今日的心情似乎也格外的美好,始终笑意盈盈地望着群臣。
沈照等了很久,好不容易这一环节结束,终于可以动筷子了。
沈照的视线稍微偏移,恰好与斜对方的陆机对上,陆机眸子含笑,遥遥向沈照敬了一杯酒。
沈照笑笑,冲他扬了扬手边的果酒,一饮而下。
此刻时时注意着沈照的情形的谢濯见此情景,面上笑容不减,只是手上的白瓷杯快被他捏出了裂纹。
可恨啊,总有些阿猫阿狗要往阿照身边蹭!
这种果酒味道不如真正的酒烈,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度数的。沈照一杯下去,虽无醉意,却不免双颊绯红,有了醉态。
昏黄的长信宫灯下,影影绰绰的清影摇曳。
都道是灯下看美人,陆榆百无聊赖地摇晃着酒杯之中清透的液体,斜着眼打量起身旁的沈照来。
紫色的襦裙,领口袖口用金线勾勒出牡丹花纹饰,低垂的鬓发斜插着几支珠翠,庄重又不显得过分奢华。眸含春水,清波顾盼。因了那杯果酒的缘故,双颊上染上一丝酡红,眼睛却亮亮的,灿若繁星。
不知为何,他此刻突然觉得此时的沈照似乎尤为明艳动人。这是冉莲,以及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无法拥有的那种美。
陆榆甚至恶劣地想,若是他日事成,饶了这女人一命,将她圈在府上做个妾室也未尝不可。不知届时她一个卑微如尘的贱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