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姐往下看了看自己,觉得问题不大,还有许多发展空间。
然后她娘说:
“医棚的租金,以前家里给,眼下你师傅走了,你自个儿付。”
小姐大惊失色。
自从小豆子诞生后,家里就没给过她一个子儿。
她的零花钱全是自己赚的。
大部分要上交。
只要小豆子还存在,她就拿不到家里的钱。
根本付不起租金。
据她娘说,这叫有得必有失。
“好!孩儿一定尽快了结,求阿娘先给垫着。”
文姜被逗得发笑。
连咳两声,摆出正经面孔,朝小姐一摊手。
“该交的,都交上来吧。”
小姐不敢怠慢。
拿出师傅给的收款凭证,还有歪门邪道的销货单,一并上交。
文姜让齐夫人阅过单子,收好货票,在小姐头顶轻敲一下,出门去了。
“你说说,今日有哪些疏忽。”
齐夫人挑了挑灯芯,把火打亮。
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清晰的阴影。
只有在自己寝房,面对最亲近的人时,齐夫人才会摘下面罩。
小姐觉得她亲娘是她心目中天下第一的大美人。
只是这美,不属于这里,属于另一个遥远国度。
王城本地女性,以脸廓圆润、五官柔和、身材微丰为绝品。
她母亲的五官过于立体。
尤其是那直挺的鼻梁,高耸于面庞之上,衬得眼眸幽深无比。
不过她娘的皮肤白到能隐约看见皮下血丝。
倒是很符合当下追求肌肤如雪的审美。
更小的时候,小姐不理解:为什么要遮面?明明那么好看。
齐夫人漠然地说:“再好看的异类,也是异类。”
等小姐大了一点,就明白了。
在她娘而言,遮挡面貌,只是一种自我防护。
并不是所谓的“女子美德”。
因有父亲基因中和,小姐外部特征没那么明显。
加上年纪尚小,还没长开。
看起来倒跟本地小孩差异不大。
而且只要出宅,没有不用小豆子身份的。
再怎么也要叫人瞧不出分别来。
齐夫人觉得女儿没大遗传自己挺好。
小姐倒是遗憾没能得到那条挺拔的鼻子。
“我的疏忽,是进门没有行礼,对姑姑没大没小,对阿娘不够尊重,没有保持端庄仪态。”
礼教律例、女德女诫。
那几本小破册子,她已快倒背如流。
“你一直知道,却一直不改,可别在我们面前松懈,到旁人面前,也露出本性。”
“可没人不演啊,娘如是,爹如是,大家一样,也没见谁咋了。”
齐夫人笑叹一声,挪坐到床边,向女儿招手。
小姐过去,紧挨在夫人身旁。
夫人很是怜爱地抚摸女儿后脑。
“今天跟苏先生讲了些什么?”
“北牢关和诗。”
“北牢关?他提的?怎么说?”
“他说姚家父子,各自经营,对我不好。”
“那他对你有想法,娘不想你跟他多接触。”
“我小心着呢,就是想知道,他们文人圈子是什么口风。”
“他们怎么觉得不要紧,你呢?”
“被人抢了当然要再抢回来,至于恶评,那都是别人的口水话,谁知道真假。”
“若恶评为真,你怎么想?”
“苏先生不喜欢姚家,在他面前,我不说姚家好,娘亲喜欢,那就都好,我没啥在意。”
齐夫人不置可否。
“不提这个了,把你今天写的诗给我看看。”
小姐拿出诗文,展开让齐夫人欣赏。
“荷塘映月——清枣汤中飘碧叶,冷热渴饮皆堪夸,汤中圆圆月似饼,是那金丝芙蓉呀?毫无韵调,你且品析品析。”
“外面池塘,碧水清波,片覆荷叶,让我想到以清澈著称的十枣银花汤,不拘是热饮、凉饮,皆能疏肝解渴,待晚,月上梢头,圆月投映池中,好似雪饼,水波一荡,月影现涟漪,像极了甘甜可口的金丝芙蓉酥。”
“上首诗油鸡卷子白玉羹,上上首诗鱼雁合烩玲珑果,你都没吃过。”
“但是看过,惦记。”
“再惦记,还是更不舍得自在。”
小姐咧嘴一笑,歪头靠在夫人肩上,闻着母亲身上的药香,有些昏昏欲睡。
“阿娘,赤火德将军又有新发展了,你讲给我听吧。”
“你在外面不是早就听过了吗?”
“不一样,阿娘讲的,总是更好听。”
大黑赤火德龙王据说是齐夫人故乡的神话传说。
也是小姐从小听到大的床头故事。
在故事里,有一片万物源头的天河黑海。
龙王是镇守黑海北方边境的大将。
有一天,一名星官途经黑海,遭遇风浪。
重要的公文被海浪卷走。
星官请求龙王寻找公文。
龙王苦守北境多年,内心孤寂。
提出一个要求。
只要星官陪他生活三十年,他就翻倒黑海,找出公文。
星官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