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没几个。”
殷王想她虽藏避祸之心,说得倒也不是全然无理。
一转手,指向田夏:
“你去吧。”
田夏早前对殷王透露自己随营救伤的事。
众人又当她是小妹密友。
自然不便推脱。
她当然也不想推。
忙领下旨意,走到师傅跟前行礼问好。
驴老医横她一眼,见装得文雅,贼眼溜溜。
还是以前的德性。
没作搭理,直入内棚。
田夏屁颠颠跟了过去。
小妹看到田夏,开口就冲:
“哟,来给我送终了,可乐坏了吧。”
田夏见她小嘴还利索,哪是要死要活的样子?
只是这会儿没心思跟她逗话。
坐到床前,把她汗湿的手,握进掌心里。
小妹感到田夏用了力,把自己手捏得很紧。
鼻子一酸,不自觉就反握住。
田夏倒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安抚道:“不怕,师傅手艺当世无匹,睡一觉就过去了。”
其实哪有不怕的道理?
但小妹纵使不敢放开手,嘴仍倔强:
“我怕什么?一觉睡死过去,反倒安生呢!”
又对驴老医说:“你可别像这些没用的,缩手缩脚,反耗得我白受罪,只管当作宰猪,下手利落些,我怎样都好,要是折了孩子,等我做鬼了,专蹲你床下,还有你、你、你!轮着蹲!”
她把视线能及的人都扫过一遍。
又开始叨叨数落各人的“罪状”。
田夏心想小孩儿越紧张,就越爱说胡话。
发泄出来才好。
反正一会儿灌下麻药,总会闭嘴。
能发声时就多发一点。
驴老医把前事准备妥当。
更衣包头蒙脸,束袖净手炙刀。
叫进宫医,供他随时使唤。
那些宫医始终秉持先臣后医,尊卑有分的理念。
少有真正接生过的。
迫于殷王明令,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打下手。
驴老医叫人除去掩帐盖被,增架灯火照明。
等小妹迷登过去,把沸煮过的尿管置入。
指取下腹位,层层剖剔,直至露出膜囊。
火针烙口,破膜放出羊水,即以药捻引流。
眼见孩子体量不小,发育甚全。
全不似早产弱质儿,大补也不是全没好处。
就在剥胎时。
小妹突然头往后仰,喘息急促。
那老宫医本来盯得目不转睛。
见驴老医手法娴熟,想来母子俱可安好。
心中畅然,一舒百舒,大感宽慰。
这下惊见产妇出现危症,只恨自己虚长这么大岁数,白读那么多医书,更空长了一双废手。
急道:
“该如何是好?”
“不妨,一会儿就过去了。”
驴老医掌托婴儿胸腹,清理口鼻。
那娃儿吐出羊水,“哇”一声大嚎起来。
声音洪壮。
就在孩子第一声啼哭回荡在世间。
小妹长长舒出一口气。
转而恢复常态,鼻息逐渐平稳。
那老宫医心受触动,好似忽而回到从医之初。
一时情难自禁,泪溢满眶。
他怕污了伤口,忙退到远处。
殷王在外听到哭声,从座上腾跃而起。
飞步跨进产棚,被产婆在门口拦住。
往床上一瞧。
见爱姬肚腹洞开,不由大感震撼。
他半生征战,见过数不清的血肉横飞。
对他人生死早已麻木。
可云姬稚气未脱。
在殷王眼里,还似个孩童,娇嫩得很。
料不到初为人母,竟甘愿承受活剖生剐的磨难。
这需要多大决心,又是何等勇气!
驴老医把孩子交给产婆打理。
又埋首于清宫缝合。
田夏见殷王伫立门前,视线却不偏向婴儿。
像丢了魂一样,凝目于小妹的创伤。
或从此刻起,才能开辟另一番天地。
驴老医缝好肚子,向众人仔细交代术后养护。
不经意间,瞥到劣徒眼里放光,难掩蠢动。
当年没教太深,免她造孽,当真积了一桩大大的功德。
却说苏离送走吉庆以后,再没移过步。
如石雕般立在院中。
门大敞着,不许合上。
他直直望向外面。
任由大雪白了须发肩头。
贾氏看丈夫如此,甚是心疼。
忙令侍从去宫外打听消息。
撑了把伞,去替他遮挡风雪。
陪他一同守候。
两人在雪中站到天明。
积雪几乎没了脚面。
侍从狂奔回来报喜: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苏离全身瘫软。
向前扑倒在雪地里,双手抱头,放声痛哭。
贾氏从不曾见他如此动情。
也不由跟着落泪,又替他兄妹二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