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指尖偶然碰到脸颊,苏叶也意识到自己的窘状,登时耳后红透了半边天,只张张嘴半晌没吐出个所以然,低头旋身朝着驿站快步走去。
纪浔敛了笑意,望着苏叶纤细白皙又透出红晕的后颈,轻轻捻了捻指尖,缓步跟了上去。
那出逃之人被纪浔安置在驿站二层最里侧的房间里,有专人守备,平时未经传唤,连驿官也不会来打扰。苏叶和纪浔到的时候,医师早已侯在门口了。
纪浔推门,让苏叶先行,绕到里间,那人便端端躺在榻上,阖着眼睛一动不动,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精壮身形,看得出是练过些腿脚功夫的,但此时却面色蜡黄,形容憔悴,臂膀裹着纱布,隐约透出陈旧凝固的暗红色。
医师伸手把脉,道是受到过度惊吓,思虑过重,加之遭受凌虐,身体恢复得慢。
“把他扎醒。”纪浔只面无表情淡淡吐出四个字。
苏叶闻声抬眸,“不能有更温和的治疗手段吗?人总会醒来的。”
目光交织,纪浔又换上了那副看石头都含情的眼神,温语和言,“难道苏督察不想尽早查案吗?如若真有匪党当街掳人,苏督察再拖延下去,受苦的就是京安的百姓啊。”
医师会意,当即从怀袖里拿出针灸袋,取出几根银色长针,对着手指关节和眉心脑顶下针。
苏叶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的男人,神情忐忑,半晌,只听身侧的纪浔幽幽厉声说道:“醒了就爬起来别装死。”
床上男人眼皮跳动了几下,猛一躬身从床上跌坐在地,项恒勉闻声拔剑直指男人,却被苏叶抬手拦下了。
男人跪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止不住发抖,苏叶走上前,蹲下身子,对男人柔声道:“这位大哥,我们是官府的衙役,奉命来办案。”抬头望了眼纪浔,“这位是我的同僚,就是他救了你,你伤得很重,把详情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替你伸冤平反。”
在苏叶的安抚下,男人开始颠三倒四地说出当日的情况,纵是七零八落,夹杂着“不要杀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之类的疯言乱语,苏叶也听出了个大概。
男人名叫李莽,是从河南道偷溜来京安谋生的,没有合法的入城文牒,学过些杂耍功夫,在东市卖艺为生,晚上就和其他黑户一起挤在棚户大院。直到那天歇了摊走在通往棚户区的小巷子里,突然被从背后袭来的闷锤砸晕了过去,醒来就发觉自己戴着头套,被绳索反手绑住,似乎是在一辆运货的板车上,据李莽回忆,他尝试挣扎了几下,发觉车上并不只他一人,还有同样被捆起来的人。后来车到了地方,他们就被带到一个装修很精致的房间,对面摆着一扇屏风,后面似乎坐着几个人,绑匪将他们挨个拆开头套检查,有的人还被问了话,但他没有。
结束后李莽本以为就能放过他们了,却又被罩上头套,黑暗之中突然有人压下他的后脑,紧接着便是一股塞入口鼻的水淹窒息感。同行的人最后都没了声息,但李莽是练杂耍技艺的,学过闭息憋气,装晕假死过去,骗过了他们,终于在那群人用板车运送尸体的途中,绕开绳子,逃了出来。
没想到后来被逮了个正着,一帮蒙面黑袍人知他有些功夫,就卸了他的手臂,正要了结他时,被纪浔的人发现,黑衣人不恋战四散逃也,李莽昏迷被带到了这里养伤。
苏叶不解,这些人将人掳走只为杀人?“你可知道那屏风后面的人都问了些什么?”
李莽继续胡乱言语道:“他们要淹死我,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说、他们说……说要找会写字的,会挖沟的,我不、我不会啊!我就是个卖艺的……”李莽一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一边膝行过来抱住苏叶的腿,“青天老爷,你可要救救我!”
还未等苏叶反应,一旁的纪浔上前一脚将李莽蹬了个仰面朝天,声音不大却听得李莽一阵恶寒,“还想要这条狗命,就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细节,我现在放你出去,他们不出一刻钟就能找到你。”
李莽发出哀嚎,又语不成句,吞吞吐吐,苏叶和纪浔一行人只得退出房间,回到堂厅商议。
“他既已醒,我会派人继续问讯,看能不能逼出更多线索。”纪浔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他受了惊吓,不要逼得太紧。那群匪徒恐怕不止人口拐卖这么简单,他们在找人。”苏叶拿着失踪人员的案簿,眉头轻皱,思忖道。
“会写字的,会挖沟的……”纪浔喃喃。
“还有像李莽一样,案宗里绝大多数失踪者,都是四十左右的男性。眼下我们应该先去一趟棚户区,很多事或许会更明朗。”苏叶收起卷册,抬眼补充道。
整好资料,项恒勉正好将马牵了过来,苏叶便欲翻身上马,一旁一只温润的手伸了过来,苏叶心道,查案也这么张扬啊,九枚戒指大人。
“苏督察为查案日夜奔波操劳,不如坐在下的马车,也好休息片刻。”说罢,纪浔自然地从项恒勉手里接过苏叶的案宗包裹。
苏叶望了望纪浔的马车,想到莫名其妙的早膳有些迟疑,但刚刚准备翻身上马时,腰脊隐有拉扯的疼痛感,若是骑马回去,只怕明天也出不了门了。
“那就多谢纪尉使好意了!”苏叶的回答没有推辞也没有抗拒,反而掷地有声,理直气壮,说罢便更像是自家马车一样,轻车熟路地踩沿跨了上去。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坐个马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君子坦荡荡,小人才常戚戚。苏叶一边安慰着自己,脚下的步子都迈得更稳健有力。
纪浔摇头低笑,随后也朝马车走去,留下项恒勉怔愣在原地。
纪浔登上马车,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项恒勉问道:“项侍卫要不要一道同乘?”
项恒勉尴尬地摆了摆手,“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