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光看看那平地而起的奢华宫殿,便可窥见新宠的风头,更不必说这新人尚未正式册封,父亲就已经升任从三品护旗游击。各宫虽说都备好了礼物,眼里心里,又怎容得下这明摆着要分宠的姚氏。
这日午间,皇后才用罢午膳,正要小憩,却听见暮雨在外头小声说话,登时消了睡意,“谁在外间?”果见暮雨急急进来请罪,“惊了娘娘,奴婢实在该死。是,是内侍来报,宫殿已经落成,圣驾也快到京师了。”
又觑了眼皇后的神色,“其实奴婢也去看过两眼,里头烟柳画桥的,岸边有好些花树,白的像雪,紫的像。。。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淡淡的紫,很是好看。而且都是些奇花异树,奴婢竟叫不上名字来,连宫殿都是琉璃瓦的,灿然生辉,实在,实在像是把个小江南搬来了。”
皇后微微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朝云见皇后神色不佳,忙上前为她按肩捶腿,“娘娘还有着身孕,切不可为此等小事伤神。奴婢听说,皇上提拔姚氏的父亲,主要是为着去年赈灾有功,此次收了姚氏,未免没有这层意思,倒不像动了真心。”
皇后缓缓摇头,看向窗外初秋景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后宫哪会有这两个字的容身之处。本宫只是想起了皇上小时候的样子。你也该记得的,每次做了什么新鲜糕点,这只手拿了一块,偏又不吃,看见那块更好看,便丢了这块再去拿,最后沾的满手是残渣,倒没吃几口下去。”
朝云听了也微笑起来,“是,奴婢还记得,娘娘总为此事生气,说皇上不好好吃东西,还打手心呢。不过那都是御膳房的糕点,娘娘亲手做的,皇上总是爱吃的。”顿了顿又道,“到底是奴婢多心,其实奴婢也去瞧了,那新宫殿虽好,跟长乐宫却没有可比之处,皇上心里,谁也没有娘娘重要。”
皇后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心里却难免还生气,可惜皇上早不是小孩子了,不然还得打手心。你瞧瞧,哪回出宫不弄个人进来的?这样下去,以后倒是少叫皇上出宫的好。”
“谁?少叫谁出宫呀?”听这稚嫩活泼的声音,就知道是珍宁,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跟谁学会听墙角了?是一国公主该做的事情吗?”
珍宁撇撇嘴,“这怎么能怪儿臣呢?还不是母后在这儿说悄悄话,儿臣也不想撞见啊。”又扑进皇后怀里,吓得朝云忙去扶她,“哟,公主小心,别碰着皇后娘娘的肚子。”
珍宁在上头轻轻摸了两下,“嘻嘻,我不会碰到这小东西的,”又搂住皇后撒起娇痴来,“母后母后,儿臣是有事求母后。儿臣也七岁了,总关在宫里怪闷的,所以想在宫外建一座引凤阁,要建在京师最繁华的地方,足足九层高,能望见整个京师的景象,栏杆要用碧玉的,顶层做成一个大大的水潭,里头铸上三个黄金台,用来给凤凰栖息,嗯,阶梯也要用贴以黄金,这样才够。。。”
皇后听都不用听完,赶紧否决了她,“不行,你说的这些劳民伤财不提,京师也没有那么大地方给你建这个,况且繁华的地带尽是些高门宅府,市集民居,难道把人家的房子拆了不成?一天天的尽出些奇思妙想,成什么话?母后不准。”
珍宁哼了一声,“母后要是不答应,儿臣就去求父皇,父皇最疼儿臣,一定会答应的。”
皇后瞪了她一眼,“还说你父皇呢,要不是急着下江南,你父皇先收拾你。母后问你,是不是跟那个沈家公子私下往来?你父皇原来要把你说给卫玠的,谁知人家说你品行不端,叫你父皇落了面子,等他回来有你好看的。这时候还敢胡闹,小心母后也救不了你。”
珍宁非但不惭愧畏惧,倒是笑了起来,“这敢情好,儿臣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才不用嫁给那个讨厌的卫玠,他倒是识相。哼,我还看不上他呢。”
皇后更是生气,“你,你简直无法无天,都是你父皇给惯的。行了,少在这儿闹腾,母后正头疼呢,不是说最近在跟着太乐署的屈教习学剑吗?学得如何了?”
珍宁吐了吐舌头,“也没如何,就是些花架式呗。母后不答应就算了,何必提这些呢?哼,儿臣偏要去求父皇,父皇要是不答应,就问问他为何舍得给姚氏建新宫殿,不舍得给自己的女儿建引凤台。”说罢小脸一扬,跑了出去。
皇后叹了口气,“这孩子,比皇上小时候还不叫人省心。”
朝云却轻轻笑起来,“娘娘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疼爱公主的。其实公主闹起来也没什么,反正轮不到娘娘头痛,不是吗?”
皇后慢慢躺了下去,半阖上眼睛,“话虽如此,只怕长久下去,惹出民怨来,希望这孩子懂得适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