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春末,这日天气晴好,朕又闲来无事,便要到京城逛逛,“小圆子,去把沈统领叫来。”
小圆子满面难色,“回皇上,沈统领今早忽然病倒了,恐怕不能随皇上出宫。”
朕楞了一下,却不能为了沈羡花耽误行程,“是吗?那让他好好歇着,再选几个能干的侍卫。”
等小圆子带着三四个换好民间装束的侍卫回来时,朕也准备就绪,遣人告知了母后一声,就摇摇晃晃地出了宫门。
人间四月芳菲尽,如今正是春花纷纷而落的时节,轻风拂过,带着几片娇柔花瓣擦过发丝面颊,让朕不由得诗兴大发,“春城无处不飞花,咱们今日算是来对了。”
小圆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天上就轰隆响起一声炸雷,紧随着扑面而来的一股邪风,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点便砸下来,惹得路上行人纷纷抱头鼠窜,“诶哟,这鬼天气!”“行了!赶紧收摊回家!”“那边那边,去避避雨!”
谁都不曾想到如此晴好的天气会下雨,一时朕也觉扫兴,将手中折扇遮在头上,“如此急骤的暴雨,倒像已经入夏似的。”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走,咱们也去避避雨。”
小圆子和侍卫们自然都护着朕赶紧往小酒馆去,可是才走出两步,朕的眼角就发现了不对劲的白色,转过头看时,已经空空如也的菜市口旁,竟一动不动的站着个白衣人影。
小圆子和侍卫们发现朕停下了脚步,也都赶紧用袖口遮着雨望过去。小圆子看见那毫无生气的凄凉身影,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压低声音在朕耳边道,“皇上快走,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快走吧。”
朕看那身形,分明是个年轻姑娘,就拍了下小圆子,“不要紧的,朕是真龙天子,邪物莫能近身。你们等在这里,朕过去瞧瞧。”
小圆子和侍卫们不敢违抗朕的命令,只能万分担忧的看着朕走过去。
等靠近了那身影,朕才慢慢看清,确实是个白衣姑娘,低着头,撑着把油纸伞,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脚上一双红色绣花鞋格外显眼,整个人看上去怪怪的。
朕从不忌讳鬼神之说,见一个柔弱女子站在大雨里,虽然奇怪,还是上前搭话,“姑娘,你可是在等人?虽说尾生长存抱柱信,也要先避一避雨,小心寒气入体啊。”
姑娘却好像没有听到朕的话,仍旧一动不动。
这看这情形,倒想起一种怪病,得此病者遇到阴雨天就不能移动半分,甚是可怜。生怕这姑娘也是发了什么怪病,就试探着想伸手拉她一把,“这么大的雨,先到屋檐下躲躲吧。”
说着就要绕到姑娘面前,先看看究竟是不是个绝色佳人,“姑娘?”
那姑娘的身子却在朕快要碰到她的一瞬间,以诡异的姿势动了一下,吓得朕连忙缩回了手----那僵硬的姿势,并不像活人所能做出来的。
那姑娘动过一下,却好似灵活了些,慢慢抬起了头。
朕连忙看过去时,眼前薄薄的雨丝却好像忽然稠密起来,雨雾把近在眼前的容颜隔得迷迷蒙蒙,只能勉强看清一双迷离眼眸。
扩散的瞳孔虽不会转动,那眼眸里却带着无尽哀伤与凉意,可惜并没有看朕,而是朝着城外的方向喃喃自语起来,“。。。。。。。”
朕努力想要听清,可雨声实在太大,把她本就模糊的声音掩盖的恰到好处,让朕一个字也分辨不出,“姑娘说什么?”
那姑娘却又低下头,在迷蒙的雨雾中慢慢走远。朕看她走的不快,想伸手去拦,那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朕只得赶紧回到小圆子身边,一起跑进了小酒馆。
等到了二楼雅间,小圆子就手忙脚乱的替朕换衣裳擦头发,“幸亏这店掌柜会做生意,雨天高价出售纸伞和干衣,否则伤了龙体,奴才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朕的心思全在那双诡异而勾人的眼睛上,更想看清那女子的面貌,根本没有听小圆子说话。
等到雨势渐歇,已经到了傍晚,小圆子看着暗下来的天色,不免赶紧催促朕回宫,“公子,赶紧回去吧,不然夫人该着急了。至于那位姑娘,有缘自会再相遇的。”
朕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小圆子出了酒馆,慢慢往回踱步。
雨后清冷湿润的微风拂过,倒也十分爽快,朕就左右看起了沿街重新开始叫卖的小贩。
经过几个卖糕点胡饼的小铺时,正巧有几个闲聊的妇人,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边给客人包了三张胡饼,边对身边卖绿豆糕的女子道,“嘿,你听说了吗?隔壁街那个黑不溜秋,满脸麻子,还驼背的东施姑娘,竟然进了储秀宫了。我瞧你这水灵的小模样,比那东施好看万倍,何苦还在这里卖豆糕呢?”
那女子叹了口气,“东家是有钱大户,听说送了圆公公一万两银子,才能入宫的,咱们这些贫民百姓,到哪里弄那么多银子呢?”
旁边卖烧饼的女子就凑上来,“嘿,要是没那么多银子,也可以送点儿别的好处啊,难道世上除了银子,就没有别的东西能讨公公欢心了?”
卖豆糕的女子陷入了沉思,“可是,公公喜欢什么呢?”
很快朕就走过了那几个铺子,再听不见接下来的对话,只是终于明白为何储秀宫都是一堆歪瓜裂枣,不由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小圆子,“你干的好事,回去再收拾你!”
小圆子吓得不敢说话,尴尬的笑着低下头去。
朕不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与他计较,便回过头来,继续看路边百姓的生活。
可还没走出两步,天上竟又噼里啪啦落下大雨。
这回没了示警的雷声,众人闪躲不及,都被淋个湿透,等路人哀嚎着跑光,路边小摊上的火炉都被淋得冒起